书房里,地上乌压压的跪了一群人。
那些人都带着顶戴,其上的顶珠有青金石的,有水晶的,素金等等,个个大气都不敢出,全都将额头紧紧的贴在地上。
一片死寂中,有个穿着云雁补子的人颤颤巍巍地出了列,“王爷,江南多水灾,库里的银子全数用来赈灾了”。
这位嘉兴府的父母官偷偷瞥了一眼上面的脸色,壮着胆子道,“如此这般还远远不够,还是我等凑钱填补一二,才有如今结余”。
此人姓柴名垒,虽说出身农家,但名列二甲,又娶了大理寺正卿的女儿,如今不过三十来岁,已是正四品的知府。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银子和京中的岳丈给了他充足底气,让他笃定这位雍亲王不敢对他做什么。
书案后人转了两圈拇指上的扳指,笑了。
“是么?”
四爷声音放的很轻,他打开桌上的密信,慢条斯理的拿出里头的账册,“四十六年,修官学大门,耗费三万两”。
“四十七年,修官学大门,耗费6万两”。
“四十八年、四十九年····”
他劈头盖脸的将账册砸在柴垒的脸上,“柴大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大门,这短短六年内,竟需要花销三十万两雪花银!”
三十万两,当年黄河泛滥,他奉命赈灾,整个沿河流域,无数人家,也只是用了三十万两!
而这能救下无数人命,让无数人吃饱饭的三十万两,却只是修了一个还未完全修好的大门。
柴垒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他膝行几步捡起地上的账册,只一眼,便认出这是他藏在小妾床底下的密帐。
这东西怎么会到雍亲王的手中?
完了,这下全完了·····
柴垒绝望的想着,想起当年为了供他读书,如今眼睛半瞎的老娘,想起为了他甘愿降妻为妾,如今在老家守着孩子过活的娘子,他鼻子一酸,浑浊的泪水已从腮边落下。
他用力抹了一把脸,喃喃道,“你不能动我!”
“我岳父是大理寺正卿,我舅兄是太子府詹事,谁敢动我!”
声音逐渐歇斯底里,神态状若疯癫。
四爷脸色不变,只是眸色愈发冷淡,像是雪山之巅终年不化的白雪,薄唇微启,“我敢!”
他话音刚落,柴垒便被人堵住了嘴,死狗一般从屋中拖了出去,只留下一片狗溺。
杀鸡儆猴,剩下的‘衣冠禽兽’们大气儿也不敢出,乖巧的跟着小太监们去了一旁的隔间。
那里纸、笔齐全,就等着各位大人的笔墨。
屋中空荡荡的,有刺鼻的尿骚味传来,苏培盛快步几步,连忙将外头等着的丫鬟叫进来。
“都麻利点,若是这点小事儿都做不好,仔细你的皮!”
贵人身边的人怎么说话怪怪的,也怪凶的。
唐阮垂下头颅,握紧手中的木桶,乖巧的跟在朝云的身后,只是刚一进屋,便闻到一股尿骚味。
她皱了皱鼻子,谁这么不讲究卫生?
她飞快的瞥了一眼,只见一个身影背对着她站在窗前。
身姿挺拔,宽肩窄腰。
唐阮动了动手指,忆起昨晚手中那硬实的手感,默默的红了双颊。
“莫出神”,朝云悄悄的碰了碰身边人的肩膀,用气声小声交代,“先干完活计,小心惹了贵人不快。”
唐阮回神,连忙跟着朝云忙活起来,只是她到底是如珠如宝养大的,行动间远远不如朝云麻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