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瑞士旅游回来,严静沉深刻体会到何为“书到用时方恨少”,于是说服白岚因给她报了门摄影课。
摄影课老师是个清瘦儒雅的大叔,不爱讲理论知识,只爱带学生到处采风,严静沉因此随班级游遍了柳城或已负盛名或罕有人至的各个地方。
玩得痛快的同时,也晒成了块黑炭。
六月下旬,高考放榜,严静沉最终成绩679,省排名284。
全家欢庆。
各路亲戚发的红包多得数不过来,白岚因让她到银行开了个户存钱,又大手一挥为她买下一台尼康单反相机。
先前穷困潦倒,每到周四就为生活费发愁的小孩,摇身一变成了存款六位数的小富婆。
如果那个人不曾出现在她的生命中,严静沉想,她本可以度过一个醉生梦死的暑假——荣誉加身、长辈盛宠、闲钱花不完、再无学业压力,就连气候都应景的宜人。
一个凉爽的周末,严静沉随母亲参加亲友聚餐回来,在地下停车场遇到新邻居乔灵。
沈乔二人已经搬进新家半月,严静沉本以为能常常见到沈行远,谁曾想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竟然是乔灵。没几天严静沉就发现,乔灵的工作似乎是轮班制,有时一整天不见她人影,有时她又一整天在小区内外闲逛。她经常到钟山路口的联合超市购物,买的大多是食材。
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严静沉只喜欢吃那家超市冰柜里的雪糕。
这天乔灵开的是沈行远那辆白色大众,但她实在踩不习惯这辆旧车的脚刹,捣鼓好久也没能把车正确挪进车位里,副驾驶位一捧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歪歪斜斜靠在车门上。
看见白岚因的车开过来,她便礼貌地退到旁边,让白岚因先停车。
严静沉提议白岚因帮忙,白岚因没有拒绝。
停好车,乔灵单手抱着那束花同母女俩一起乘电梯上楼,期间聊起严静沉的高考成绩,乔灵对她赞不绝口。
白岚因则回些“中规中矩”“还不够优秀”的谦虚说辞。
严静沉始终默默地观察着乔灵——她成熟美丽,言行举止得当有礼,且给人热情和真诚的感受,让人愿意亲近她信任她。
和乔灵比起来,严静沉更像个刺头。
从小便能接受自己并不完美这个事实的严静沉,此时忽然没由来的产生了怀疑——是否她曾因为奇怪的性格无意中得罪了沈行远,才导致他总是竭力避免和她相处呢?
最后话题不知怎么聊到了沈行远身上,严静沉才知道,他果然又飞到国外去了。
人在国外,还不忘给女友送花,真是好称职!
沈行远向乔灵提议买一台跑步机,乔灵以“刚买完房子手头一分闲钱也没有”为由拒绝了他,并建议他自行到小区操场上锻炼身体。
想想他们一起打拼下来的这间爱巢,后续仍需要大量金钱投入,沈行远只得从命。
夜里忽的一场雷雨,洗尽铅华。
沈行远晨跑完,拎着水瓶踏上石板路,雨水冲淡了馥郁的栀子花香,空气闻起来甚是清新。
路过小亭时,看见一小姑娘站在亭子里,一条腿弯曲跪在长凳上,探出上半身折下一朵雪白的栀子花,指尖捏着花梗旋一旋,又送至鼻前嗅一嗅,然后松开手让花儿飘落在泥土上,漾开一地惆怅。
沈行远当然不知道严静沉为何郁闷——为了能面对面和他说两句话,她已经在花园里喂了好几天蚊子。
“小严。”沈行远摘下一边耳机,走过去喊她。
小姑娘闻声转身,看见久违的心上人,眼眸登时就生动明亮起来。
沈行远却是一惊,心里无端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这使他不得不咽下那句看起来有些亲密的“谁惹你不高兴了”。
“沈,行,远……”她缓缓念出他的名字,不算顺口的三个字,被她念得格外缱绻悦耳,“你去哪儿?”
“吃早饭。”
“我也去!”她站起身,解释道,“之前不是说数学成绩有进步的话请你吃饭吗,刚好今天请你吃早餐,你应该不会嫌我寒碜吧?”
沈行远摇摇头,“所以你考了多少分?”
“你猜。”
“猜不到。”
“一百四十五!”
“真厉害啊小严,不愧是白老师的女儿。”他夸赞道,“虎父无犬子!”
严静沉脸上笑意更甚:“是沈老师的方法好!”
虽然小姑娘早就将他称作老师,但那不过是寡淡的文字,他也只把那些话当做客套,或是打趣。此时亲耳听见她尊敬地喊“沈老师”,沈行远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少女若是对异性长辈生出仰慕之情,结果大多会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望着面前略显羞涩,竭力收敛着欢喜和好感的小姑娘,沈行远终于明白,她才不是他从前所定义的那种“难相处的小孩”。
可真实的严静沉究竟是何形象,沈行远已经无暇追究,此时他只有一个想法:他的猜测不是自作多情,而且他必须成为那个快刀斩乱麻的恶人。
“不,其实我没有帮你什么,考这么高的分全凭你自己有本事。”沈行远说,“你不用感谢我。”
严静沉当然听得懂他的话外音——
不用感谢我,也不要喜欢我。
现在是上午九点一刻,人们都已站到各自的岗位忙碌起来,花园里只有他们两个闲人,尽管如此,沈行远还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理由充分的邀约。
“不要让任何人破坏你的假期,走了,再见。”说罢,沈行远快步离开。
严静沉躲在房间里生了好几天闷气。
终于有一天午后,她饿得头晕眼花,不得不走出房间,到厨房觅食,没想到本该在学校授课的白岚因也在家中。
白岚因把她赶到客厅,然后自己挽起袖子做些清粥小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