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倪永真呼唤。
“我在。”
“你还记不记得你刚毕业那段时间,回到家里。”
“我记得。”倪永孝说,“我回来的那天,不是周末,见你第一眼,你穿着校服。”
“你的样子变了。”
“什么?”
“你刚回来的时候,样子,跟我印象中的不一样了。”倪永真看向倪永孝,“但我还是,在一瞬间里想到,这是哥哥,这是我的哥哥,这是我最爱的哥哥。”
他的身形,他的轮廓,他抬头看向她的眼神,她奔向他付出拥抱时他的笑容,他尝试将她举起——像小时候那样——的动作,他放在她脸颊上的亲吻。她的心脏跳进他的胸膛,那时他一定感受到了,所以他侵略,所以他进攻。
“有时候我会觉得,”倪永孝拨开倪永真的头发,“我的真真是世界上最漂亮的。”
“普通人会有这种感觉吗?”倪永真问,“对自己的妹妹?对自己的哥哥?”
“我们就是普通人。”倪永孝没有正面回答,“没什么特别的。”
倪永真苦笑。虽然她了解他——太固执,虽然她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她倍感沮丧。探寻源头,是她先亲吻他,但他们两个,究竟是谁拖着谁下地狱呢?
“我爱你,我还是爱你。”倪永真流下眼泪,“没有人救我,我也没办法救我自己。”
“爱又不是灾难和疾病。”
可我们的爱是呀。倪永真没有说,亲了亲倪永孝的太阳穴。
他们抱紧了。深呼吸好像长长的叹气,痛苦又迷离。几十年以来,他们劳苦奔波,最终还是回到这份命定的感情里,却没有得到庇护,有的只是折磨,以及无尽的悲戚。而他们,他们是在这份感情中成长起来的人,他们有同样。
他们能做到的不过是收紧手臂。
“哥哥。”
“怎么了?”
“没什么。”倪永真轻声说,“做你妹妹,我很开心。”
倪永孝隐约感觉倪永真的话有些奇怪,但他没多想,因为她来吻他的嘴唇。
吻很低迷,又很绝望。世界上有这样的吻,存在是为了赚人们的伤心。味道是咸的,因为掺杂眼泪。假如痛苦,为什么要亲吻?难道因此得到的快乐会比痛苦多?是这样的吧。眼泪越来越多了。
“这段时间比较忙,”倪永孝自然哄倪永真,“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多陪你,你想出去度假,或者别的什么,都可以。”
“都可以?”
“都可以。”
倪永真没再讲话,她闭上眼睛。
“真真,”出于未名的心慌,倪永孝问倪永真:“你会陪我到最后吗?”
她那携带着所有期望而来的孩子,她的哥哥,她的爱人,她的倪永孝,多么聪明,多么理智,却为了她盲目愚钝。他知道全部了,不是吗?他们都知道。是他们佯装无知,还以为可以借此骗过彼此,骗过自己,结果不可能。
但她能说什么呢?既然他欺人自欺。
“我会。”倪永真在眼泪中点头,“最后我会陪着你。”
“我爱你。”得到保证,倪永孝不断重复,“我爱你。”
“我知道。”倪永真缩进倪永孝的怀抱,“我知道。”
她婴儿似的睡着了,她睡了一天、两天、三天……数不清几天。
醒来后倪永真躲进浴缸里,吃下积攒足三瓶的安眠药。
等倪永孝从警局返回家中,再发现她时,一切都太晚了。
或是说。
从开始就太晚了。
END.
倪永孝中枪时有一只白色的鸽子飞在他身边。
那是他此前三年再没见到过的。
最后她陪着他。
失乐园。
而那失去的乐园。
却再也没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