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到了这里,原主没再写了。
裴素素叹气,她很喜欢这种记录日常的人,能给后来者留点线索,也能借此来说出自己的心事,而她靠这个,明白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是没有感情的,女方尝试了所有,也没能让他走出阴暗,还把自己陷入了进去。
所以说,有些人不能救,就该让他一命呜呼。
镜头转换,又来到着火现场。
裴素素看不得他这样要死不活的表情,那是对满是亏欠的已故之人的眷恋,便想办法准备离开他,这时许远开口了。
“我说你们两个大活人,不救火聊什么呢!看不到火已经快要把县廨都烧了啊!”许远愤怒之色已布了满脸,极不礼貌地指着他们。
“来了县丞!”裴素素向前跑去,苏寂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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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瑶是记得的,遇见师父那天夜里,繁星明亮,月亮高照,微风拂过,芦苇荡中两个隐隐的身影被印出,像是为他二人特意准备的景色。
师父轻柔地开口问她,“你愿意跟我走吗?放弃你现在的生活,和我走。”
她那时一身白衣的女子直直地立在芦苇旁,头戴长帷帽,轻纱飘起,从中露出她惨白的脸,她惊恐的眼睛看着眼前的男子,男子一顶黑色斗笠配上夜行衣,腰间一把长刀,挺拔地站着,低眼看着她。
“可……可你要带我去哪里?我不要再回去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了!”她才刚刚从官府四方围堵下获得苟延残喘的机会,声音里带着颤抖,紧张地搓着手,眼睛惶恐地看着他。
“这次,是新的地方,那里没有人会和你生死决斗,你可以凭自己的本事,闯出一番天地。”他轻轻说着。
他还问她,是否已厌倦了被人东追西跑的生活,官府的追捕下,她是一定会被抓到的,如果她想回去当替罪羊,那她可以选择离开,他不会阻拦。
处于山穷水复疑无路的她,抓住了这唯一的救命稻草,再次跟他走了。
而当年来救她于水火的人,其实是带她入深渊的,这些年,她还不如死了,她怎么会那么幼稚,信一个人信了这么久。
明面上,他也确实救了她,做了她的师父,教她武功,让她有立足本事,成为绝杀阁的高手,探知消息从不失误,更不必害怕平庸之辈对她的追捕,想对付谁,就能对付谁。
她贪恋与他相处的时间,纵使知道他是在利用她,甚至为此做了个假象,可她还是愿意跟着他,像是一厢情愿。
刚刚从虎狼窝里逃出来的她,又怎知这不是一个陷阱。
九岁时,她从那里活着出来了,成了极具天赋的探子,十四岁时,她入绝杀阁,成了朝廷通缉的杀手阿阴。
不过她还是如两年前一样,有一张小白花似的单纯的脸,单单是跪在县廨门口,就惹了不少人对她产生同情心,就好像那年求学般,柔弱是一把单向剑,无声地刺入同情者的心房,让其毫无察觉。
岳州仓山,绝杀阁本部。
庄严肃穆的殿中,大门被忽然推开,从外走近一白衣女子,其步态轻盈,仅仅是一件里衣,便被她穿出了昂贵的丝绸样式。
殿中站有十人,守着那高台上的男子。
男子藏色衣衫加身,银制灵蛇发冠,长发及背,缓缓起身,走下高台,立于殿中央,目光柔情似水地看着她,面带微笑。
“阿阴,你受伤了。”男子柔声开口,声音略带亲昵。
被唤作“阿阴”的女子微微抬头,对上他那双有些像寒潭的眼睛,“多谢师父关心,小伤。”
站于他的面前,她已和当年不同了,此时她能直视于他,不回避他那似暖却冰凉的目光,她的双眼毫不逊色于狼对猎物,与他相看,正如不宜开战的敌人。
绝杀阁,他是老大,没人可以这样直视他,可他放纵她,让她不必卑躬屈膝。
正互不相让地看着,云七猛地抬手,右手直向她脖子伤处,真气散出,阿阴下意识躲开,他右手却又勾回来,从她头顶划过,若不是她早早向后倾斜,那只手便能从她脖子前如断刃般过去。
是杀招,也是试探。
阿阴不甘被他这么捉弄,抬手就接上他的掌,两掌相和,相同功法互相碰撞,两方手掌在二人中间比划,谁都没有使出全力,却又暗藏汹涌,不能分神,否则就是被打致死的结局。
像是猫捉耗子一样,两手推向前又推回来,二人所站位置不曾变化,头发丝却飞起又飞落,周围所站着的人,一刻也不曾抬头观望。
相持时,阿阴与他距离极近,两人互相抓着,女方含笑开口道:“师父,有必要每天来一次吗?”
“你去见她了?”云七不答反问,语气不是很好。
“当然见了,那可是我所剩不多对我好的亲人了。”
话说着,他抓着的力度更大了,“对你好的人,我不算?”
“算啊师父,她是我姐姐,你是我师父,两者并不冲突啊。”她皱了皱眉头,对方力度仍未松动。
“看到苏寂了吗?”他冷道。
“看到了,特别惹人嫌,和师父你说的一样,果然让人一看就觉着心情不好。我真想让我姐姐离他远点。”
云七被她这几句话惹笑了,放弃了逼问,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你呀,还是没长大。”
“在师父这里,我可永远是个孩子。”阿阴热乎的双手不经意地握住云七那冷冷的手,抓得紧了些,“师父,我们做的事已经很多了,还能回头吗?”
“不太能。”云七没摆脱开她的手,任由她握着。
他似乎,也蛮眷恋她对他的亲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