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拱门处传来两道年迈有力的笑,尉公侯边走边鼓掌,“多日不见,殿下武艺又精进了不少。”
柳明坤也用赞许的目光看着萧离,满意地笑笑。
待两位走近,沈时遇俯首问候,“丞相、侯爷。”
柳明坤不在意地挥挥手,亲切道:“私底下就别这么生份了。”
他瞥一眼直杆杆站在院子中央的萧离,朝沈时遇道:“沈大人今日忙吗?不知有没有时间陪老夫去花园走走?”
沈时遇大约能猜到他要说什么,笑着应道:“自然有,丞相请。”
于是一行三人说说笑笑着从拱门处离开。
萧离注视着他们的背影离去,眉眼一皱便要抬脚跟上。
他不习惯沈时遇超出他的视线范围,这种感觉令他极度不适。
然而还未等他跟上,一道高大威猛的身影忽地从天而降,拦住了他的去路。
一柄亮堂堂的长枪便直直朝他袭来。
萧离一个闪身,躲开了突如其来的袭击。
然而他一心想着沈时遇,并没有与对方打斗的欲望,矫捷的身姿向后一翻,便要撤离,却听来人道:“好好打,别藏着掖着,今日我们祖孙俩就认真比试一场,让我看看你这几年的训练成果。”
萧离闻言眉梢微微皱起,在长枪堪堪擦过脸侧时明白宋廉是来真的,只好也拿出实力去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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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院子,寒暄几句之后,尉公侯借口有事先一步离开。目送他的身影消失,柳明坤没再继续饶圈子,“我这次来找你,是想跟你聊聊围猎的事。”
沈时遇早有预料。
柳明坤看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按理来说,殿下身为太子,早应该参政。可这么多年过去,陛下和太子心中始终有隔阂,但如今那些事也已经过去十载之余。我能看得出,这两年陛下对殿下的态度有所缓和。”
他道:“这次围猎也是陛下主动提出要带太子去。”
这是想让沈时遇去劝服萧离当和事佬。
沈时遇沉默半晌,好奇道:“这些话,丞相为何不直接与殿下说?”
柳明坤自然也想直接跟萧离说。只是这几年萧离愈发黏着沈时遇,事事以沈时遇优先,几乎沈时遇说什么他才愿意做什么。
一国储君如此信任和依赖一个人,并非是件好事。柳明坤也曾想过将他们拆开,只是萧离强硬的态度最终令他作罢。
好在沈时遇体弱多病,且处处为萧离着想,柳明坤便也随他们去了。
“殿下文韬武略,我深知他心底的抱负并不在江山社稷。”柳明坤瞥一眼沈时遇,感慨地叹一声:“可他毕竟是太子,出身高贵,以往由着他任性便也罢了。这次是陛下亲点殿下一同前去围猎。陛下子嗣单薄,如今也没有一个能在朝堂上扛起大任的皇子。这句话背后意味着什么,想必你我都清楚。”
说到这柳明坤停下脚步,注视沈时遇,“这些年陛下沉迷风月,朝中势力分散,群狼环绕,沈贵妃留下的余孽也并未消除。尽管我有心护着你们,可我毕竟年岁也大了,这几年你们在宫中的谨小慎微,我都看在眼里。”
“我知殿下并非一个完全没野心的人,想要翻身做主,这何尝不是一次机会?”柳明坤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沈大人,也就你能规劝殿下了。以后一旦殿下即了位,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我便是要让予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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锋利的刀剑在空中划过,两人打了几百个回合,最终宋廉因体力不支,被萧离节节逼近的攻势搞得毫无招架之力,举着长枪连连后退几步才堪堪稳住步子。
他吃惊于萧离的长进,看到萧离脸不红气不喘地站回原处,欣慰地笑了两声,“不错,不愧是我宋家的子孙。”
宋廉走上前轻轻拍了拍萧离的肩,由衷夸道:“如今已能略胜我一筹,假以时日,这天下恐怕就没有你的对手了。若是你母后尚在,一定为你——”
意识到说错话,宋廉戛然而止,安抚地捏了捏萧离的肩,才松了手道:“听说这次围猎是皇帝指名让你陪同前往?”
萧离:“嗯。”
宋廉早已习惯他惜字如金的性子,可想起他出生时爱笑的模样,又不免低落地叹了口气。
这本该是个爱笑爱说话的孩子。
想到这,宋廉难免把气撒到贤安帝身上,冷冷一哼,道:“如今朝中无人可用,他倒是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儿子了。”
见萧离脸上并无异色,宋廉问:“殿下是如何想的?”
他深知萧离虽不善言辞,却也不是毫无城府之人,他定有自己的想法。
萧离却抬眼看宋廉,道:“并未多想。”
宋廉也看着萧离。
他带兵打仗多年,比萧离多吃几十年的大米,何尝猜不到萧离在想什么。从十年前那件事后,他便从未打心眼底相信过任何人。
除了沈时遇。
看着女儿留下的唯一念想,与自己如此不亲近,宋廉有苦难言,却也只能叹道:“虽说贤安帝不是个东西,但这确实是个难得的好机会。你且回去找沈公子商量商量,听听他的意见。”
听到沈时遇三个字,萧离眼中才有了微弱的波动,语气软和了些,“嗯。”
宋廉将这些变化尽收眼底,无奈地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枚刻有“宋”字的玉佩,“如今宫内党争复杂,不少人忌惮丞相与殿下,一并将沈公子视为眼中钉。你们平日鲜少出宫,此次围猎不可谓不危险。这枚玉佩便赠予殿下,在殿下不便时,可保沈公子一时太平。就当作是我这个外祖提前送给殿下的即位贺礼。”
萧离看了眼宋廉,接过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