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东宫后院的一座偏房内,刘央慢悠悠地喝着茶,他跟前是身着宦官长袍的高个男子。
高个子扯了扯衣袍,“若是此事办成,还望公公替我在娘娘面前美言几句。”
刘央慢条斯理地吹了口热茶,这才放下茶盏,“这是自然,司狱大人不必妄自菲薄,除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九岁弱童,以大人这般武艺还不是信手拈来之事。”
高个子面容冷峻,自嘲一笑,“武艺再高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司狱。”
刘央笑着宽慰道:“那只是大人机遇不好,没有施展抱负与才能的机会,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大人是在为贵妃娘娘做事,便也是在为未来的储君效力,自当会宏图无量。”
……
这夜沈时遇始终未睡熟,他担心刘央会派人来暗杀他,提心吊胆了一晚上。到了后半夜没听到什么动静,被困意折磨得堪堪入睡时却被萧离摇醒了。
他神色肃穆,夜色中身上透着一股肃杀之气,“有人在屋顶。”
尚未等沈时遇反应过来,萧离便掀了被子朝机关跑去。
来不及多想,沈时遇赶忙爬起来,拿了火折子便披上大氅候在塌边。
这时门外飘来一阵熟悉的清香。
是迷香。
沈时遇赶紧捂住口鼻,朝萧离跑去,在他使出浑身气力推墙时,抬手掩住他的鼻息,低声提醒:“有迷香,尽量别呼吸。”
一旦迷香燃尽他们便会闯进来带走沈时遇,在这等生死存亡之际,萧离双手发抖,额间不觉沁出一层薄汗。
他意识到自己过于慌张,勉强镇定下来,死死咬紧牙关。
机关终于在他手下松动。
这种紧要关头,沈时遇来不及多想,点了火折子便探身走下密道,萧离紧随其后。
里头的机关就嵌在墙上,轻轻一摁,地面便缓缓闭合。
在入口关闭的刹那,沈时遇听到上面传来破门而入的声音,紧接着头顶响起一道快速移动的脚步。
他们站在入口处,声音几乎是贴着耳边响起的。
密道内阴冷潮湿,沈时遇此刻却吓出了一身冷汗。
面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只有火折子微弱的光亮勉强照清彼此的脸,他朝萧离做了个嘘的手势,垂眼听着头顶的动静,身子微微绷起。
黢黑的暗道中,火折子影影绰绰照亮狭小的通道,映出他忽明忽暗的脸。
萧离一瞬不瞬地盯着,看沈时遇那张苍白而漂亮的脸蛋时而平缓,时而眉头紧蹙。
不多时,头顶传来一道男子的低声咒骂,紧跟着几道稀稀落落的脚步从门口跑进来,一阵谈话之后便是翻箱倒柜的动静。
没多久刘央便赶来了,看到空无一人的床榻,他大发雷霆,“这么多人看不住两个七八岁的孩童,一天天都是干什么吃的,一群饭桶!”
底下太监颤颤巍巍,不敢多吭一声。
这时来顺低眉出声,“那畜生身手再敏捷也不过七岁,还拖了个病秧子想必跑不了多远。”
刘央瞥他一眼,踹了一脚跟前的小太监,“还不快给我去追!都把门给我守好了,若是被他们逃出了东宫,你们头上的脑袋就别想要了。”
-
密道内常年不透气,空气中漂浮着粉尘的气味,呼吸间便不自觉吸入肺腑。
待头顶搜寻的太监离去,沈时遇心下一松,只觉喉咙口一阵发痒,忍不住低低咳了起来。
此地封闭过久,空气中气味过于厚重,沈时遇呼吸越重,吸入的灰尘便越多,咳得愈发严重。
萧离察觉到,沉着脸用袖子替他捂住口鼻。
沈时遇以为他担心自己的咳嗽声泄出去将刘央引来,便借着他的袖子闷声咳了一会儿。
直到喉咙口的瘙痒逐渐褪去,沈时遇才松开萧离的衣袖。
他吸了吸鼻子,眼眶发热,腿都咳软了。
萧离站在他身侧,牢牢盯着他,微沉的眸底流露出几分担忧。
他一言未发,转身在沈时遇跟前蹲下,“我背你。”
“不用。”沈时遇又咳了两声,才道:“我还能走,殿下放心。”
说罢他对上萧离的眼睛,解释,“我们目前还不知道这个密道通往哪里,过程中随时会遇到危险,还请殿下保存好体力。若是我们能找到它的出口,届时还需要靠殿下逃出去求救。”
书上虽说这个密道是萧离谋反取胜的关键,但并未提及它的具体作用,因此沈时遇并不知晓前路等待着他们的究竟是什么。
听沈时遇如此一说,萧离便也明白后面需要他做的事还有很多,看沈时遇暂且问题不大,便也不再多言,与他一同摸索着朝里走去。
密道狭窄潮湿,越往里走,寒意越刺骨。
好在临走前沈时遇裹了件大氅,勉强能保存些体温,否则他这幅虚弱的身子恐怕会冻死在这也说不定。
借着火折子微弱的光,沈时遇全神贯注地打量着周遭。
萧离紧跟在他身后,不时四下查看。
他在东宫居住多年,却不知道这底下还有一条如此长的密道。
萧离不禁看向前头沈时遇分外柔弱的背影,面上流露出探究与疑惑,似是有什么难以理解的东西在他眸中闪过。
只是眼下的他还难以捕捉。
走了一段路,萧离忽然发现墙上的纹路有了些许变化,他停下脚步。
沈时遇察觉到,便也停下来瞧他,“怎么了?”
萧离看他,“墙上有东西。”
沈时遇朝他走去,将火折子对准了那处的墙面,上面果然现出了细细密密的雕刻纹路。
很粗糙的刻画,看着不似请人精雕细琢,应当是这里原先的主人随手画的。
沈时遇仔细查看,想透过细枝末节找出一些与书中剧情有关的线索。
这时萧离却在耳旁出声,“这上面画了两个男子。”
这小反派的耳朵和眼神一向好,沈时遇不如他,仍在慢慢端详,却听萧离又道:“他们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