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走照片,我们把门锁重新锁上,轻手轻脚的退出房门,我哭的眼睛肿成两个桃,睁都睁不开,木安叹着气去帮我买可乐来冰敷。
我们俩之间弥漫着一种默契的安静,他不开口,我也不吭声,偶尔发出过头的抽噎一声,他就会默默看我一眼。
走到别墅门口,我顺手把不冰的可乐打开,想喝一口,两个人的手机铃声同步响起,我们不约而同的接起,电话另一头是胖子的声音,他大大咧咧问我们在哪玩儿,怎么打秀秀电话不接,他们正在KTV唱千年等一回,要不要一起来玩。
“不是说单身夜男女分流吗?”
“分个甲鱼蛋蛋,一帮大老爷们不喝酒不抽烟不洗脚的,还不爱说话,没劲透了,还不如你们过来咱们一块亲亲热热的唠会磕,再说你一走小哥就垮着张脸,用针扎两下都不带哼半声的,我猜他是想媳妇了,体贴如我怎么能不给他实现愿望。”
我摸摸自己还肿的像半个桃子的双眼,刚想拒绝,胖子马上补充道:“别说老子造谣,电话一接通小哥立马就瞅我了,俩眼珠子巡逻似的,他丫的今天一晚上都没看过我,这绝对是想你了。”
“……我去。”
拒绝不了小哥一点。
木安无言以对,给他打电话的是天真,见我同意,他只能草草应道等会就到,我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其实你不想可以不去的,不用管我。”
“怕你哭晕了一头撞死在电线杆子上。”
我心里那点愧疚瞬间就消失了。
胖子他们跑的挺远,得开车过去,我在小区门口等木安开车上地面,顺道再去门口的便利店买了两罐可乐,一罐递给他,一罐敷眼皮子。
过往车辆的灯交错打在木安脸上,他漫不经心道:“你眼睛肿成这样,一会打算怎么解释?”
“KTV灯光那么暗,他们能看得清什么,等出来时我就说是熬夜熬肿了,包没人发现的。”
“赌一下?”木安一挑眉。
“赌什么?”
“没想好,总之赌不赌?”
他神色平静,但难得无厘头的话语还是暴露些许他并不宁静的心绪,似乎是满腹心事找不到宣泄口,只能任由大脑漫无目的的运转。
我乐得配合他,一口答应下来。
从盲冢到厦门,一路上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的处境与我是一样的,连冷静多日的我都会觉得心神不宁,更何况是只在记忆里才能接触家人的他,但他仿佛不想跟任何人倾述,也不伤神难受,只是一味的用冷漠包裹自己,把自己裹成个厚厚的茧,好似对外界的信息都不在意。
尽管在几年前我早已暗暗下过决心,这辈子只要是他不愿意说的事,我绝不会逼问他,可是现在他的状态是令我担心的,起码我会哭会闹会发泄,他却要把自我都封闭在密封的罐子里,任由自己被情绪逐渐蚕食。
我知道这或许是他一直以来控制负面能量的方式,却很难不为他这种自暴自弃式的自控方法感到难过。
想到这,好不容易消下去的肿眼泡又有点在温热中微微发肿,我撇过头,把头靠在车窗上,木安一瞄我,伸手给车子调了定速,显然是不想车速时快时慢颠到我的头。
半个小时后我们到达KTV楼下,木安皱着眉看我:“肿的更厉害了。”
我心虚的用手掌温度捂住自己上半张脸:“可能是热胀冷缩了。”
“……”
木安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绝望的无语气息。
胖子刷张海客的卡开了个豪华包厢,两个我不认识但认识我的小张在门口接我们俩,等带到包厢门口,我被歌声震的有些不敢推门。
只听胖子格外气势磅礴怒吼着唱道:“娘子!”
紧接着是黑瞎子矫揉造作的一声:“啊哈~”
我听着感觉耳朵都被玷污了,突然就很想掉头回去,两个小张见怪不怪,体贴的帮我们拉开门。
一见我们进去胖子就像打了鸡血,抢了黑瞎子手里的话筒塞给我:“来的刚好,赶紧跟我唱首凤凰传奇,小梅点的歌,我等着发给飘飘的,黑瞎子不够娘,你来咱们必定强强联合。”
真是上了贼船!我刚刚就应该直接回家的!
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唱完一首郎的诱惑,最后是胖子哼哼哈哈结尾,他满意的关掉录像,对我竖起大拇指:“妹儿!得劲!”
各位小张们看我的眼神更加复杂,淡定如小花都默然地移开视线,一副不想在看这惨剧上演的模样,天真把我拉到点歌台旁,有意安慰:“好听的好听的,他们这都是被你折服了,我们唱了一晚上,你来点几首,等下让小哥搂着你唱,他们管这个叫什么抱抱摇,可甜蜜了。”
成长到现在的年岁,我已经对生活给我的所有波折打击都感到波澜不惊,我面无表情地在歌单上划着,胖子那边又找瞎子唱还珠格格去了,两人勾肩搭背的策马奔腾。
点完歌,我找到小哥旁的沙发落座。
小哥被一群小张们夹在中间,见我一来,两边齐刷刷空出一大块位置,正在吃果盘的刘丧被人群挤的一歪,到嘴的火龙果就掉垃圾桶里了。
经过一晚上的折腾,我累累的往小哥胸前一枕,他往上挺了挺腰,胸膛往里轻微一凹,好让我靠的更舒服。
柔软的外套把我裹住,即使在外面厮混大半晚,他身上仍然散发着那股令人安定的清香,我闭上眼,不去管耳旁的喧闹。
下一秒,粗粝的皮肤浅浅划过眼角,在我眼下轻轻地抚摸。
四周吵闹,我只能感觉到有呼吸声正往我耳边贴近,转个头睁开眼,只见两人的睫毛几乎交缠在一起,他瞳中的清光从未离我如此之近,淡淡的色彩宛如一阵风,轻悄悄的吹进了我的眼底。
“怎么了?”
覆盖在眼上的手指并没有就此离去,耳旁的询问也在淡然若水的语气中显出两分关心。
他应当是察觉我哭过了。
我抓住他的手掌,十指交扣进去,我回以轻声在他耳侧道:“没事的,回去再告诉你。”
手被同样的力道扣紧,他颔首:“好。”
几首歌过后就轮到了我,我坐直身体接过话筒,天真朝我挤眉弄眼——表示歌是他帮我顶置的。
前面三首是时兴的小甜歌,我夹起嗓子开始唱,试图把自己夹成个嫩生生的小豆芽菜,才夹到第二首嗓子就收不住,不得已恢复原声。
最后一首是温岚的同手同脚,旋律轻缓,带着几分温馨的伤感。
在悠长的旋律里,我忽然想到和木安刚才在家里彼此沉默的十分钟,月光透过窗格在地板侵染出一地霜,我们身处其中,静默的如同两座雕塑。
不知当时的他,在想些什么,是想念着素未谋面过的家人,还是别的我所不了解的什么。
“我们的生命先后顺序,在同个温室里。”
“也是存在在这个世界,唯一的唯一。”
唱到这里,我目光微斜,竟看见木安忽而放下手机,正用专注的神情看向前方的屏幕,眼中倒映着歌词闪烁的白光,恰如一河恬静的月光。
“未来的每一步一脚印。”
“踏着彼此梦想前进。”
“路上偶尔风吹雨淋——”
“也要握紧你的手心。”
像是某种无声的默契,他歪头看了看我,嘴角浅浅一弯,我回报莞尔一笑,继续唱下去。
在闹哄哄的KTV待到凌晨四点,我困得抱着头走路,木安扶住我,他们喝的东倒西歪,差不多是一路看着胖子撒酒疯回去的。
困到找不着北的我完全没力气刷牙洗脸,跟小哥他们道完别,蹬掉鞋就跳上床睡觉。
第二天大家都不出意外睡得昏天地暗,等到最自律的小哥早起买好早餐,在桌子上摆好,才有人陆陆续续从房间里出来。
秀秀她们几个无疑是精神最饱满的,我脸色青白交加,精神萎靡,活像拉了通宵磨的骡子,小哥吹凉粥面放到我面前,我有气无力的用勺子舀起一勺送入嘴里。
胖子咬着满嘴的油条,大声播报接下来的行程,明天有二叔给我在酒店摆的订婚宴,下午所有人都得去高崎机场,今天位置足够的航班只有这一班,要是赶不上二叔办的宴席,明天的订婚宴就能变流水席了——给我们入土用的。
飞机票是提前买好的,早饭过后胖子动员大家分工合作收拾卫生,到中午结束卫生工作,出门吃午饭,然后一行人就直奔高崎机场。
坐在飞机上我还觉得脑子晕晕乎乎的,刘丧就跟瞎子抱怨天真不靠谱,为什么不干脆把全部人拉到杭州参加婚宴算了,还要在厦门中转一趟。
瞎子笑而不语,我却心里十分清楚。
厦门是我的老家,订婚可以算是人生里一件毋庸置疑的重大事项,要三书六礼隆重对待。
虽然我父母无法参与我的订婚宴,并且在传统的认知上,我也没有任何可以出席婚宴的长辈,但天真希望我能不留遗憾。
哪怕他用心准备的这些环节象征意义大过实际用途,他却依然为我面面俱到的布置了一切。
想着我转头拍了拍就坐在身旁天真的肩膀,他向我臭屁地笑了笑:“不客气。”
落地杭州后二叔派了车来接,一水儿的吉普开道看上去特气派,王盟开着头车把我们送去二叔茶馆,他人不在,贰京跟我们交代了一些订婚宴要注意的东西,并说明天六点接我和小哥去化妆换礼服,我愣了愣:“礼服?”
天真接道:“二叔他老人家心思缜密,既然办了订婚宴,肯定要把流程都落实到位,给你办的体体面面的,你别操心了,全程配合就行。”
“订婚不是一般只有双方亲友到场吗?”
听贰京跟我描述的规模,感觉还挺兴师动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