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瑀似乎为印证母亲的话,还笑着朝母亲脸上也拍了拍,同样留下了亮晶晶的水印子。
裴妡笑道:“可见我们阿瑀自小就聪明,分得清美丑贤愚!”
这就是恭维了。这么小的孩童,哪里看得出聪明与否?
不过谁不喜欢听好话呢?何况裴瑀有个痴顽的阿耶,柳蕙最怕别人说自己儿子也是傻子。
“借阿妡吉言。”柳蕙笑盈盈地道。
然而,平静不过一刻,就见容秋突然跑过来,警觉地对她们道:“女郎快上车,周边怕不太平!”
容秋是女中骁将,警觉远超常人。她的话众人都是信服的。
女眷们登时紧张起来,纷纷疾步往车上行去。
裴妍边跑边回头寻母亲和哥哥,见郭、王二夫人正在定春的护卫下,匆忙往最近的车上赶,不远处的裴憬和崔氏她们也被裴池牢牢护在部曲中间。这才放下心来。
就在这时,河边的树林里突然蹿出许多黑衣的蒙面甲士。外围的部曲赶紧上去迎敌,周围立时响起短兵相接的乒乓声。
裴妍几个加快了步伐,将到车边时,就听“嗖!”的一声,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容秋赶紧将一旁的柳蕙母子扑倒在地。
柳蕙怕孩子受伤,抱孩子的姿势不变,硬是咬牙承受住肩膀落地的疼痛,怀里的孩子却还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跑在前面的裴妍和裴妡立时停下来,回头搀扶起柳蕙和孩子。柳蕙的肩膀许是脱臼了,疼得半分不能动弹,更无力再抱孩子。
容秋本想将裴瑀接过来。没想,这小奶娃却认生的很,竟一把推开了她,哭闹着要往母亲怀里钻。柳蕙左手抱着僵住的胳膊急得直哭。
事态紧急,裴妍只好试着自己去抱孩子——她以前也经常这么做的。许是姑侄连心,阿瑀到她怀里后立时安稳下来,不再挣扎,乖乖的将小脑袋靠在姑姑的肩上。
众人来不及喘口气,急慌慌地往身后的车上赶。小郭氏和王夫人也上了车,撩帘急声喊她们。
裴妍让裴妡和容秋扶着受伤的柳蕙先行,自己抱着孩子紧紧跟在她们后面。
然而,箭矢似长了眼般,不要命地向裴妍和容秋所在的空隙射来。生生将抱着孩子的裴妍与前面的人隔开。
容秋见状,欲回头救人,就见几骑蒙面甲士突破层层部曲,持枪而来!容秋赶紧挥剑格挡,奈何她势单力孤,将将斩落一个骑马的刺客,就听身后传来裴妍的惊呼,原是孩子被挑飞了出去。
那是长房唯一的子嗣!
容秋赶紧飞身去接,堪堪将孩子抱着在地上滚了一圈。
然而下一瞬,就听小郭氏惊恐地喊了声:“阿妍!”
容秋转头,就见裴妍被身后的一骑飞速掳走,待容秋站定时,那一人一马已经遥遥远去了!容秋大骇,回头就要找马去追,却有更多的甲士杀将过来,生生将她困住!
小郭氏不顾定春阻拦,欲跳车去追女儿,却被一旁的王夫人死死拽住,就听她道:“你下去,除了添乱,于事无补!”于是转头命还在激战的裴池:“勿恋战,速分兵去救元娘!”
裴池咬牙应是!
只是,围上来的甲士愈来愈多,别说突围救人,就是他们现有的这些人都快抵挡不住了!
就在诸人快撑不下去时,就听一阵尖锐的哨声,这些甲士仿若得令般,突然如潮水般退了回去。
裴池还要去追,定春着急地指着相反的方向,叫道:“元娘被掳去了那边!”
这……
裴池一时呆愣,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追。
容秋跺脚:“笨死了,找元娘要紧啊!”她顾不上其他人,先行拽过一匹大马,跑了出去。
裴池立刻回过神来,赶紧朝自己身后的部曲大喊:“儿郎们,随我去救元娘!”言罢,也往那单骑的方向追去。
柳蕙忍着剧痛,一手揽着哇哇大哭的孩儿,一手任郎中正骨,还不忘战战兢兢地觑着婆母,生怕被她迁怒——裴妍是为了救她才被掳的。
却见小郭氏喘了两口气,两眼一闭,竟是晕了过去。
添乱!
王夫人腹诽,赶紧让定春给她找药,又和大儿媳崔氏一起,给她喂水推拿,这才把人晃醒。
小郭氏人虽醒了,却不说话,只是一味地揽着孙儿哭。
裴憬此时也赶了过来,看到妻儿没事,但妹妹却被掳了。一时五味杂陈,和妻子一样,讷讷地站在车边,不敢看嫡母的眼睛。
另一头,容秋和裴池一行顺着马蹄痕迹沿河疾驰数里,却在一处河湾时失了踪迹。
裴池看到岸边湿滑的泥土上有泊船的痕迹,和身后的容秋对视一眼,沉声道:“不好,他们怕是带元娘过了河!”
容秋蹙眉,看向对岸郁郁葱葱的树林,心下一沉。这波甲士虽黑衣蒙面,但一招一式皆训练有素,排兵布阵亦有章法,明显不是一般的山匪盗贼。且他们目标明确,那么多妇孺财帛皆不要,只单单分兵掳走元娘。
这是早有预谋啊!
究竟是何人,敢动凉州刺史府定下的新妇?但看这兵力与胆魄,必不是无名之辈!
容秋心乱如麻——元娘再次被掳!她不敢想张茂得知这消息时会作何反应。她只知道,若当真找不到裴妍,她这条小命也得跟着休矣!
容秋不敢耽搁,赶紧随裴池回去复命——既然贼人已然过河,他们也得赶紧找到船追过去才行!
恶月多落雨,再晚些,只怕连一点踪迹也寻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