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后得到消息后,欣喜若狂,但样子还是要做的。
她故作大怒,迁罪于侍奉太子的一众黄门与宫女,把自己摘了个干净。甚至还假惺惺的向皇帝上书,称太子虽然已被废为庶人,但是她作为嫡母,不忍他以庶民之礼下葬,恳请皇帝顾及父子人伦,用广陵王之礼安葬他。
贾后在朝里演戏的时候,远在青州的东海王府亦热闹着。
原来高密王妃进来身体欠佳,竟到了难以下床的地步。方圆百里的名医都来看过却依然束手无策。
这时,有个法力高超的术士上门来瞧了瞧,道是高密王妃必是与家中女眷八字不合,惊扰了凤体。
然而家中在册的女眷八字他一一对过,从东海王妃到下面的姬妾,却都不是。
一筹莫展之际,那术士又算了一卦,道是从卦象上看,这女眷尚未过门。
此话一出,东海王脸色立时诡异起来。联想前几日杨家舅爷夤夜来府,不过片刻又匆匆而归,之后他母亲就急急病倒……他狐疑地看向母亲。
高密王妃却心虚地躲开他探究的眼神,捂着头喊起疼来,且越叫越大声,见儿子仍不为所动。高密王妃干脆一咬牙,对身边的傅姆道:“让外面备马,老妇要进京面圣,状告儿孙忤逆!”
东海王这才慌了,他赶紧扶住母亲,哀声劝道:“阿母何必如此?即便要提携舅家,本王想办法为外兄们谋出路就是,难道一定要把人娶进门来才作数吗?”
高密王妃相对饮泣:“非阿母胡闹,只是你那王妃仗着出身高门,处处看不上我,若再招来个同样离心的孙媳,老妇当如何自处?不若早早随了你阿耶去地下,也好过在自家看别人脸色!”
东海王拿妻子裴妃没有办法,拿自己的母亲更没有办法。
高密王妃本有两个儿子,奈何长子早逝,只能由他这个次子奉养。他连个推脱的人都没有。如今高密王妃拿忤逆大罪来要挟自己,还是在这个太子被废的紧要关头,他怎能不惧!
东海王本想拖延:“且待孤去信与王妃商议。”
高密王妃却一把拽住他的手,疾言厉色道:“夫为妻主,儿子的婚事你这个做父亲的反倒要听她的主意?”
东海王无奈解释:“河东裴氏乃百年望族,岂可轻易退婚!”
见儿子有松动迹象,高密王妃缓下声来,为他“支招”:“老妇病重急需冲喜,裴家元娘却还有一年孝期。你且修书一封快马送与钜鹿郡公,看他可舍得把孝中的侄女就这般嫁过来?”
高门贵女个个金贵,哪个肯为了冲喜匆匆进门?何况人家还在孝中。这是让裴家知难而退啊!
不过,相比无故退婚,两家结怨,这主意倒不失为两全之法。东海王无奈应了下来。
……钜鹿郡公府,裴妍正心情大好地束着襻膊,和容秋一起往竹篾上放新采摘来的杏花。她要趁着这几天天气晴好,晒些干花来用。
张茂闲坐廊下,一边摇着鹅扇烹茶,一边看她忙活。
他今日着翠青色宽袖儒袍,发髻仅插一枚碧玉簪,未戴冠,一副燕居的家常打扮。
午后的春光照得人暖融融的,院外斜栽的柳条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墙头的嫩草。间或两声莺啼自墙外竹林传来,惊了池边午休的老鳖,偶尔抬头看看天色。这时光,好生惬意。
唉,寸光寸金,他该早些来寻裴妍的。
其实张茂上半晌就进了钜鹿郡公府,拜见完家主裴頠后,正欲去寻裴妍,半路却被黑着脸的裴憬架走了。
裴憬拉张茂去了他曾经住过的慎独院。自打张茂搬出去后,这小院便一直关着,连门头上的匾额都没有换。
裴憬却没空与他叙旧,毫不客气地在他的胸口捶了一拳,义愤填膺道:“好你个小子,居然敢打我妹妹的主意。”
裴憬虽自幼体弱,不擅骑射,但这一拳却费了不少力道,连张茂这个武将也被捶得后退一步。
张茂没想瞒他,只是揉了揉发疼的胸口,毕恭毕敬地朝他施了一礼:“大兄容秉,茂对阿妍是真心的!求大兄玉成!”
“哼!”裴憬气的不是这个,“这么大的事,要不是阿蕙告诉我,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
他们三个是一起长大的,怎么说,也该先跟他通个气才是!
张茂作为裴憬曾经的伴读,早把这位小主人拿捏得透透的。他赶紧作揖服软:“是茂歉考虑了。只是元娘一直不让我对外人说,我也无法。”不是他不想昭告天下,是你家元娘不让啊!
“我是外人?”裴憬却只听自己想听的,他指着自己的鼻子,快气炸了。
“自然不是!要么说我和元娘都糊涂了呢!若早些让大兄晓得,兴许如今,事早成了!”张茂赶紧摇手,一通马屁,拍得裴憬浑身受用。
相比司马毗,裴憬自然更希望张茂做自己的妹婿。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帮好友一把,便把自己了解到的母亲还有叔父对这事的态度都“透露”给了张茂,还把裴妍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亦当做独家秘密泄露给了他。
其实这些张茂早就知道,但是大舅子的面子不能不给,只好耐着性子与这位仁兄周旋。
裴憬虽不聪敏,但到底是知人事的,眼瞅着时间过去这么久,张茂急着去见自家妹妹,不再耽搁他,只再三叮嘱:“你们聊归聊,不许孤男寡女一处太久。我会让人在院外盯着你们的!”
张茂心里一塞,嘴上还得承情:“多谢大兄。”
唉,这叫什么事儿!
裴妍把手里的活干完,终于舍得回来寻情郎。
张茂赶紧给她添了杯暖茶。
裴妍忙得舌头冒火,不顾水烫,咕嘟嘟地全干了,又示意张茂再给她来一杯。那牛饮的架势外人看了还以为她在拼酒。
张茂无奈,又给她浅斟一盏,劝道:“莫要急,慢慢来。”
裴妍摇头:“怎能不急,我答应过给你做杏花糕的。眼看着你就要回凉州了还没吃上呢。”
她担忧地看了眼天色,补充道:“可这也怨不得我,年后起天气就反复无常,不是刮风就是大雨,天也没往年暖和。看这杏花竟至今时才开。”
裴妍说的无心,张茂心头不由得一紧。
这几年天象时有异常。今年年后豫州大雨,色红如血;凉州白昼太白出;江南夤夜彗星现。据挚师叔讲,就在太子被废当日,主君臣和睦的中台二星竟忽然分开。
正所谓彗星出,战火起;金星出,女代夫。中台星移,君臣不和;红雨降世,必有冤情。
种种异象均表明,君王不道,国将不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