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哥怎么跟你一个样啊,生病不爱去医院。”顾让伸了伸腰,非常不理解。
“不知道。”许沨摸了摸抽屉里面,什么都没摸到,他又打开其他抽屉,里面除了几个文件没有任何药盒,他不禁皱眉,呢喃道:“难道真是我想错了吗.....”
不,他相信自己看到的。
之前在医院听见沈眠的名字绝对不会是巧合,他最近没发病也没吃药,也不可能精神恍惚产生幻觉。
“找啥呢?”顾让一头雾水。
“药盒。”许沨忽然想起什么,“你被拘留那天是不是说过我哥在公司?”
“说过呀。”顾让补充道,“我在茶水间见到你哥去打招呼,没聊几句你哥就说要去给你送药,我想着顺路,打算跟你哥一块,没想到你哥把药弄洒了,得重新回去拿,我就先来找你了。”
“他吃的是这个吗?”许沨举起手里的小白瓶。
“不是啊。”顾让捏着下巴,“额,但我也不清楚,你哥拿的不是那种药的包装。”他伸出四根手指比了个正方形,“就这种大小的药盒,透明的,有个+号,里面的药片还挺多的,颜色也不一样。”
许沨陷入了沉思。
“嘿嘿,我说的够具体吧?我不愧是警察的后代啊,观察力杠杠的。”顾让颇为自豪,“但我还没说完呢,那药盒里白的绿的大的小的都有,你说你们两个人一天天怎么吃那么多药啊,就会不会有副作用?”
“我不吃那么多。”许沨说到这顿了顿,他虽然不吃那么多种药,但同一种药却吃了好多盒,对了,他最近也不怎么吃药。
太阳穴隐隐作痛,许沨抬手揉了揉,感觉每一根神经都在跳,“待会留下来吃晚饭吧。刘婶现在应该在外面买菜。”
“别,我可不想在这当电灯泡,上次吃饭就够尴尬的了。”顾让摆手拒绝,“况且你哥看我的眼神总让我寒毛直竖,你快点和他坦白我谢天谢地。”
是啊,这又是个问题。
许沨不禁头疼,明明很多事情都可以说出来,他和沈眠却总要绕个大弯子瞒着对方,有什么意义呢?他们不是皇帝和储君,玩什么尔虞我诈。
“不要忧思过重好嘛。”顾让拍了拍许沨的肩膀,小臂撑着门框,贱兮兮笑道:“小心变秃子。”
顾让说的没错,许沨确实想的太多,但过去十年他每天都是这样过的。他自嘲道:“我可真是麻烦....”
待对方走后,许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床上躺着的沈眠并没有睡觉,他眼神呆滞地看着床头柜上的相框,直到许沨走到他面前将相框扣倒,他的眼球才微微闪动,像是刚发现许沨似的将视线聚过来。
“哥,睡不着吗。”
虽然唤着沈眠,但许沨听起来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他蹲下身打开底层的衣柜,里面是满当的空药盒。
他不丢掉空药盒,是想有朝一日看到它们能释然地说:总算熬出头了。
现在拿出来,不仅仅是因为他大致已经熬过去,还想用它们做个交换。
“我今年看了本书。”许沨拿着几个空药盒坐到床边,说:“两个男生的故事。他们的爱不算大胆,却很真诚,这本书还得过奖呢,哥看过吗?”
从他走来,沈眠的目光便一动不动地落在药盒上,或许在许沨蹲下身拿出来的时候就在看。
许沨不希冀他的回答,而是将药盒的名字全部露出来,声音轻柔:“我吃了很多精神药物,衣柜下面,一柜子都是。哥有没有吃过这种药?”
突然的转问让沈眠有了一瞬的反应,他看向许沨,后者将药盒收回去,笑着说:“哥只知道我有创伤应激,不知道我有躁郁症吧?”
许沨不急不缓地说:“初中发现的。”他笑了下,“听上去像是在卖惨,但这是我能跟哥说的第一件事。”
空气里的呼吸声忽然加重,许沨意识到什么,掐住沈眠的脸,“呼吸。”
“.....我很好。”沈眠的嗓音很哑,话说完整后还有一口气喘不上来的错觉。
胸闷气短、头晕发抖,许沨越来越清楚沈眠的现状,这是他过去几年反反复复的经历,现在在沈眠身上看到全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深蓝的眼眸漫出勉强的笑意,许沨说话的声音像是在哄一个小孩,也像是在哄着自己,“接下来是第二件事。我初中经常打架,我和他们每个男生几乎都打过,不管有没有挑衅过我,我都打他们,打到初三最后一个月,打到他们不敢跟我打。最后当然是我赢了,是不是很厉害。”
他没有等沈眠的回答,而是继续:“最后一件事。”
他还没开始说,就见沈眠用被子盖住脸,竟不看他了。
“不听我讲了吗?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没说。”许沨俯下身,用额头贴住凸起的夏凉被,感受薄布料另一侧传来的颤抖,他心疼,却还是道:“你不听我也要说,这件事很重要,也很简单。”
“我和哥分开3436天,从八岁那年的夏天到去年的冬天结束,整整3436天。我每天都很想你,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不敢出现在你面前,我只敢偷偷跑到公司附近看你,当时的我只是看着你就很满足了,带你回家完全是我的奢求。”
“等你回家,躁郁症,打架,”
许沨慢慢说道,每个停顿都像是隔着被子在外面轻轻挠了下里面的人。
“是我完整的3436天。”
潮湿浸透额前的夏凉被,许沨破涕为笑,没去碰夏凉被,而是伸手环抱鼓鼓囊囊的被子,里面的人仍然在颤抖,他的抽噎声很轻,许沨不靠近完全听不清。
“我....和你....”
沈眠终于开口,说几个字便停一下,哽咽声全部在停顿的间隙被强硬憋回去:“分开....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