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钟的光明斗争不过黑暗,只会让从未见到光明的人变得更加贪婪。如果人生注定是深沉悲伤的长夜,我愿意与之沉沦,在长夜中跌倒、挣扎、求救、奔跑,最后自愿死亡。如果注定光明的逝去,我不愿做那追逐光亮的人,我要这长夜恒久的降临,我要这光明从此不敢踏足,留在他本该存在的地方。
不要给我幻想。不要给我想象。
我拒绝一切泡沫一样最终灰飞烟灭的希望。]
《悉达多》
一切欲望、幸福和优美皆为虚幻。一切都在腐朽。世界是苦涩的。生活即是折磨。
[当有人向你摊开躺着糖果的手掌,注意那枚糖果是最狠厉的毒药。世上的一切有来有往都是天平称量后的暂时平衡。好意善良多是明码标价。你可以怀揣善意,但世界告诉你记得防备那些伸来的手。毕竟生活的本质就是痛苦,就是不断挣扎后一次次失望。]
《德米安》
他说,“你之所以喜欢音乐,是因为它与道德无关。我觉得,你不一定非得做一个卫道士。我是这样认为的。也不用跟别人比,如果天性是蝙蝠,你肯定成不了鸵鸟。”
[天性是蝙蝠,那就做好一只蝙蝠能做好的事情。按部就班觅食,按部就班回家,然后等待自然规律发生作用某天自然噶掉。就像石头只能埋在泥土里,再美丽的石头都没法变成挂在项链上的珍珠。因为二者具有不同的本质。事物不可改变的本质就是他们想要保存的本我。
……
那么,我的本我,是什么呢?]
《荒原狼》
心满意足,身体无恙,过平庸的日子是好事,在这种平庸的日子里,痛楚或喜悦都不敢肆意大喊,全都轻声细语,踮脚而行。
[我拒绝一切平庸。我拒绝一切沉默,如果世界法则是安宁,那我偏生想要争执吵闹。]
《园围之乐》
我那曾柔软细腻的心,被这世界狠狠嘲笑过,但我的本质不可摧毁,我心安,释然,从容生出新叶。我曾数百次地被从枝头劈开,虽经历了一切苦痛,仍爱着这个疯狂的世界。
[……]
盛醉从俞央写下的省略号中看出了他的无奈,也可能是无语。
[这很难评。尊重且祝福。但是被伤害了为什么还要强迫自己仍然热爱?既然本质不可摧毁,为何又觉得自己被劈开?因为以为正确的选择与你的感受你的真正愿景相悖。这是一个关于生存与热情的悖论,是一个找不到最优解的命题。看似做出当下的最优选择,选择以德报怨吗还是类似命运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的故事。
但是局部最优解不一定能得到全局最优解。没必要每次都选择看起来是当下最好发抉择。收获了别人的夸赞,称你热情乐观,赞你勇气十足。只有你自己知道那些都是虚妄假象,真正的黑暗面和负面情绪深深隐藏起来,堆积到一个极值点,然后火山爆发,让你变得疯狂。到底是因为疯了所以愿意爱这个糟透了的世界,还是真的愿意爱这个疯狂的世界…分得清吗你?]
盛醉用指腹轻轻擦过书页上铅笔的痕迹。俞央说得对,又不对。书上的想法确实透露着独属于不知天高地厚一意孤行的年轻人的冲动,但他并不觉得好笑和幼稚,他只是心疼。
人本质上来说都是表演型动物。一个人的时候情绪藏得好,或者突然爆发,但站在别人面前就开始做作。悲伤被说成不在意,开心也装作无事发生。思维世界里那些奔涌的念头无处安放,最后以这些书为载体一点点拧开水龙头,一滴一滴浇灌到书页侧边的白纸上,开出一朵朵真实的小花。如果没有盛醉,这些书就是俞央私藏的思维花园。但因为有了盛醉,这些私密的、原本不该分享给别人别人也注定无法理解的东西,通过盛醉的爱架起桥梁,获得了理解,取得共鸣。
盛醉只是心疼。心疼在他没有来到俞央身边的日子里,俞央就这样靠着一支笔几本书,通过这样的方式将自己的思想与写书的作者们交流。或赞成或反对,都只通过一支笔一张纸,单方面写下,单方面质询,单方面共鸣。他就是靠这种方式把自己一次次从死亡的念头里拉出来,不抱希望的继续生活着,甚至不知道生命结束前是否能等到这样一个知己,这样一位故人,愿意看他写的东西,愿意牵着他的手听他慢慢说话,愿意一次次擦干净他的伤口,抱紧他已然冷却的希望,与他一起走到未来去。
“栖择宝贝,”盛醉走到厨房里朝他伸出手。锅里的水才刚烧开,俞央正准备下面。
“出去吃饭吧哥哥,”摊开的手掌心里用黑笔写着一个花体f。
“走,”他说,“握住我的手,点击f,带你一键逃离这个世界。从此那些不好的事情都再也追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