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出来了。
搂住女人的双手又紧了紧,霍茂谦用脸轻蹭她,舒服得叹气。
“不过是将自己带入孤儿的角色,为那个叫黄鹂的女人生的孩子,感到愤愤不平罢了。”
她转过身来看他,男人两鬓的头发还没有干透。
“你几岁去的孤儿院,在这之前有见过你的妈妈吗?”
大概连霍茂谦自己都没想到,她会问得如此直截了当。男人的眼神忽然变得危险起来,她却装作浑然不知,依旧直直地凝视着他,仿佛在告诉他:我在等你的回答。
温存过后的男人总是好脾气。他率先败下阵来,低头说道,“没有。玛丽修女说她捡到我的时候,我只有不到两岁,被装在一只纸箱子里。大冬天我穿得很少,还在发烧。纸箱子里只有一张纸条,写着几个字。”
“什么字?”
他漆黑的眼眸不明就里地盯着她,盯得乔韵芝浑身发毛,对面前这个男人的恐惧感又起。她动了动嘴唇,刚准备转移话题,男人开了口。
“如果可以,请救救他。”
所以他是因为生病才被抛弃的?
乔韵芝突然觉得肩头发冷。她把被子又拉高些,宽慰他道,“都过去了。玛丽修女是个很好的妈妈。你看你现在,被他们养得多好。”
霍茂谦将她重新搂回自己怀抱,下巴搁在她毛茸茸的头顶,表情又变回方才的好模样,“我以前挨打的时候也想过,同一件事如果换做我亲生母亲,她会不会也像修女那样惩罚我。”
“你还挨过打?”
“不少呢。”
“为什么挨打?偷吃东西?上学逃课?还是和小伙伴打架?”
“我和孤儿院其他人一起玩纸牌的时候,把他们的钱和零食全赢走,他们就把我告了。”
乔韵芝没忍住咯咯笑出声,他掌心里的软肉直颤。
“那你很聪明啊,或者说你运气好,打牌才能一直赢。”
“既然是运气,就注定时好时坏。”他的声音又哑下来,在她耳边轻声感叹,“要是运气一直这么好,应该有机会能和亲生父母再见才对……可惜,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母亲,也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
“她一定是个大美人。”
“为什么?”
“因为你很好看啊。”
他这才明白,原来男人也吃甜言蜜语这一套。霍茂谦在她头顶落下一吻,抱她抱得更紧,“你也很好看。阿姨年轻时候也一定很漂亮。”
他只记得她父母大致的样貌。因为过于卑躬屈膝和平平无奇,他没有记住他们的长相。
“我妈啊……年轻的时候的确很好看,后来她有了我,渐渐就不怎么喜欢打扮、也没时间打扮。大家就忘了她曾经也是个大美人。”
“是吗。”
“嗯。我小姨说她俩一起上高中那会儿,一直形影不离,被同学们称为姐妹花,不少男同学都说以后要娶我妈回去做老婆。后来每次小姨提起这件事,她还会脸红呢。”
“那她如今看到你成了护士,救死扶伤,一定很高兴。”
“或许吧……她很少夸我,或者说我几乎从来没有听她夸过我。”
霍茂谦想起他与乔母仅有的那两次见面。她的脸上始终带着警惕和担忧,不曾有一丝笑模样。
“那你今晚不回去,不怕她骂你?”
“她呀……她相信警察,以为我不回去,就一定是住在安全屋吧。”
两个人顿声沉默一阵,乔韵芝耳边响起男人打趣的声音:“严厉些挺好的,这样才把你留到现在。不然,前几年你早早被身边那些男同学娶回家,我就只能躲进被子里哭了。”
“要你开我的玩笑。”
她伸手去挠他痒痒,又被他扑倒在床上。两人打闹一阵又安静下来,乔韵芝趴在他肩头困得睁不开眼,被他搂进怀里,盖好被子。
沉沉睡去的前一刻,她感觉到一双湿润的唇瓣落在她眉心,男人低哑而坚定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他们欠我们的,是时候该全部还给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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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韵芝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她依稀想起,昨晚睡得迷迷糊糊,怕早上张妈会来敲她的门,所以还是决定回自己房间睡,于是霍茂谦又把她抱回了她那间客房。
披上外衫下床,她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门口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她蹑手蹑脚走到门口,将耳朵贴在门上,杜玉琴的声音便从门外传来。
“张妈,你确定大哥那块怀表已经丢了二十年了?”
“对啊……当年老爷买回来的时候特别宝贝,就算在家都会戴着它。后来不见了的时候差点没把我们几个收拾屋子的下人全部抓起来,为这事儿闹了好几天呢。”
“那你仔细想想,怀表不见是那个叫黄鹂的女人跑之前,还是她离开之后才发生的事儿?”
躲在门背后的乔韵芝感觉自己的心跳已经快到极限。
她凝神静气,和杜玉琴一起等待着张妈的答案。
“这个……应该是之后的事儿。我记得那个姑娘跑掉的时候,老爷几乎有整整一周的时间都疯疯癫癫,蓬头垢面的,衣服也不正经穿,连胡子都不刮,哪里来的功夫管一块怀表?后面发现的时候大家都在猜,是那个姑娘偷走了,只是谁也不敢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