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俞抱着白苏安上了他们之前常住的那间房。
店小二急忙忙上来,见他轻车熟路的样子一愣,在他进门之际紧急叫停:“客官等等!等等啊客官!”
“那间是有人预订的,不外售啊!您移几步,靠里的那间还没人住,住那间可好?”
他苦口婆心的劝说,唤来门“咣”的一声关上,和着那冷面男子的一句“有什么问题,叫你家掌柜来谈便是。”
陆俞没闲心理会人。
店小二大概是新来的,没眼熟他,不过也不重要。
他将白苏安放到床上,看着人呆愣愣的脸,轻托起他的下颌,凑近那双空茫的蓝眼睛,试图让白苏安的眼里有他:“小安。”
他轻声唤道:“醒神。”
这声他用了灵力,不是先前同人对峙时那带着震慑意味的,而是很轻很柔,像是铃声般。
白苏安眼睫一颤,扩散的瞳孔聚焦了。
他缓慢的一眨眼,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放大版的俊脸。这张脸他看了九年,再熟悉不过。
“……小俞。”
他慢慢念道。
见他回神,陆俞松下口气,指腹轻揉他睁眼过长而发红的眼角:“醒了便好。”
“没事了。”
他声音柔和,安抚着受惊的猫:“什么都不要再想了,嗯?”
白苏安被突然的回忆席卷的思绪逐渐回笼,他看得清陆俞眼里的担心和安慰,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距离过近了。
近到……他可以很清晰很清晰的看清陆俞的眼睫,根根分明。
“……嗯。”
抚在眼角的手摩挲的他热,白苏安抬手将他的手捉下来,提起唇角笑笑:“我没事了。”
“不用担心。”
他们现在的姿势让他很方便将手搭在陆俞脑袋上,因为陆俞是单腿跪地的姿势在他面前的,所以他很顺手的揉了揉他的头:“只是方才想起了些事情,才出了神。”
陆俞脑袋扬着,被他揉惯了,在他动作时还主动将头蹭上去,让他揉的更顺手:“是想起了……”
他顿了顿,怕他在魇住,到底还是压住了自己想要探知到底的欲望。
这幅样子落在白苏安眼里,自然知晓是不想他再像方才那样。但其实醒神后他便没什么事了:“都已经过去了。”
他眼神淡下,已经被迫回忆了遍,此时再说起,情绪就淡了:“还是我没化形的事了,时间太久远,我以为我已经忘了这事。”
其实事情并不复杂,三言两语便能概括,只是给了当时尚见识不多的他一个巨大的冲击罢了。
打仗年代,闹饥荒的地儿不少,尤其是偏远的山脚地区。烈日炎炎,暴晒三月,一滴雨没下的后果就是颗粒无收,没了粮食。
周边大山压的他们难以外出,掏空家里储备的最后一些粮食后,一位和病重老母一同住在家里的男子便在饿的神志不清时,将自己老母当成待宰的猪羊给杀了。
他拿肉熬了碗丰盛的肉汤,香味飘出窗外,引来一群饿狼。
白苏安就是那时候从山上滚下去的。
他每次换主人都会走很远,因为怕被找到,所以都尽量的往毫不相干的地方走。可他不认路,方向感又不怎么好,导致的后果就是迷失在了山林,而后一脚踩空从山头滚到山脚。
可想而知,一只猫在当时是多么肥美的肉。
本来那群人正在义正言辞的声讨那杀母填肚的男子,看到他,眼神都发直了。
白苏安很好的听力让他听清了他们先前叫嚷的话,被人类连自己同族都吃的行为吓住,又见他们齐齐看向自己,浑身毛都炸了,立刻蹬腿就跑。
山体太滑,他不好上去,便凭着猫的敏捷朝村子房屋角落里钻,一路上,见到好多好多骨头。
那名男子不是第一个对自家人下手的人。
而食人之前,吃得肉就是家里禽/兽的肉。
白苏安看到了自己同类的皮毛,血淋淋的在土地上,周边是散落的白骨、凌乱挣扎下飘散的猫毛。
也有犬类、鸟类的毛发。
他最后成功逃离那里,不过一天的事,就冲击的他时隔这么久想起来,心都被当时的恐惧给摄住,短短回不过神来。
陆俞年岁还只是少年,白苏安不想过早的把这些恶念灌输给他,三言两语带过人吃人的事,只说自己看到同类被分食,经过那桌人的叫嚷声想起来,才一时没缓过神。
可陆俞外表少年身,内里却是个十足十的三百多岁的大人,即便他有意掩饰,还是听得出来。
清楚当时白苏安有多危险,他握紧白苏安的手,脸色发沉。
白苏安的手从他的头发上下移,落到他的嘴角上,试图往上提:“说了都过去了嘛,听听就好,不要往心里去。”
他笑笑:“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后来通过很多渠道,他知道这些事在人类中虽不多见,但也是有过很多很多次的,大大小小,包括后面世界和平了,他也偶尔能从新闻上看到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