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颗心。
把刀子亲手送进另一个人身体里的感觉算不上好,目送一条新鲜性命的逝去也远比她想象的难。鲜红的血流了一地,刺目至极。
晏亭海倒在地上,俊美的脸有些扭曲,漆黑的瞳仁变得黯淡。他在想什么?疑惑?愤怒?还是难过?亦或几者皆有?
她不会有知道的那一天了。
捧着那颗尚算温热的心时,她以为自己会恶心,但是没有,她就那样当着他尸体的面把它吃下去了,质地紧实的肉块一口口划过喉咙,连同她若有似无的悲伤一起被嚼了个稀碎。
这是一个绝不可动摇,亦不能回头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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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颗心。
她想,自己应该是开始腐坏了,刹那的心动与恶毒的念头竟会一同出现。
漫天烟花盛放时照不到的地方,郑伯颜还紧紧抓着她的手。
他有没有那么一瞬怀疑过自己的呼救声是假的?应该没有吧,毕竟他跳下来的时候是那样毫不犹豫,甚至在看清她的动作之后便放弃了挣扎。河水湍流,带走了他想说的话,也带走了他的生机。
已经是第二次剖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些冷,手并不是很能使上力气,咬下去的时候,连牙齿也在打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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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颗心。
夜已深了,展檠还在替她缝着衣服,布料很金贵,像他这样的小刺客要攒很久才买得起。
样式是他自己想的,他脑袋聪明,去铺子里大街上看了几眼便知道该怎么做了,但总觉得那些太过普通,用来配她的,当然得更好看些。
她没有见过那件衣服做好之后的样子,自然也不知道她穿上之后好不好看。
甜酒很香,也很醉人,醉到平常警惕得不得了的小刺客连屋子里的炭火何时熄了都不知道。摸了摸他的脸,这个时候展檠的神色反倒软了下来,眼睫紧合,只像是睡着了。
可能她也醉得厉害,胸腔堵得难受,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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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颗心。
班主捡回来一个漂亮姑娘,对她好得不行,大家都觉得用不了多久这姑娘就是班主夫人了吧?就连陈闻语自己都这么以为。
听说世道马上就要乱了,本就不大的戏班子到时候估计就办不下去了,为了大家,更为了她,许久不曾开嗓的班主唱了一场又一场,想着攒够了钱就回老家多买几块地,她喜欢什么就种什么。
他模样漂亮功底又好,走到哪儿都有大把的人愿意请,很快就唱够了本儿解散了戏班子。
最后一场演罢,她边替他擦脸边问,真的不唱了?他答,对呀,但要是你想听,我以后就只给你一个人唱。
但是,一个人的戏要如何唱呢?她不会有得见的那天了。
麻绳很细,他却挣不脱,用尽力气,喉间挤不出来半句话,能感觉到有两滴凉凉的东西滑进了他领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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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颗心。
既然两百年的时间都能一晃而过,那么二十年好像也不算什么了。不够沧海桑田,却足够一个小孩成长为独当一面的男人。
再次见到宫醒时,她没有认出来半点,但对方却笑着和她说,来履行当时的承诺了。
她坚称是他认错了人,他只表面答应,背地里一次又一次地收起她准备好的行李。你来我往多了,饶是她也无奈,就顺势留在了他身边,而他确实如小时候所言,将她保护得很好。
只是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大势所去的时候,他能做的真的很少。那把被当作礼物送过来的枪,终究还是抵在了他的喉间。
很快,他甚至来不及再垂眸看一眼怀中的她。而她也只来得及匆匆剖出他的心,再将眼前的一切付之一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