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麦籽头也不回地开口,继续往外走。
“只一杯,没那么严重。她只是酒量不好,喝醉了。”叶礼皱着眉,出声制止。
无人在意她的话。
叶穗慌张地跟着麦籽,急声道:“麦籽,我让老板开车送我们。”
月挂半空,车窗被打开,春城温热的风翻涌。
林藤枝的发丝被吹动起来,正好擦过麦籽的下巴,细微的痒。
她动了下胳膊,把怀中人又抱紧了些,女人几乎坐在她的腿上。
林藤枝的脸很红,意识不清晰,眉紧紧皱着,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麦籽的手指贴近她的脖颈,在发烫。
“林姐姐的皮肤怎么这么烫?!”叶穗也伸手摸了下额头,吓了一跳。
“麦籽 ,会不会是酒精中毒——”
“一杯酒而已。”叶礼注意到车后座的动静,她转头,本质是想宽慰,奈何不太会说话。
被叶穗瞪了一眼,收了声。
“她向来滴酒不沾,喝红酒都要难受好几天。你那洋酒什么度数!为什么——”麦籽话语里的火气压都压不住,她说着停住,咬住唇。
她想说你为什么不制止。
但怪不得别人。
造成现在这一切的人,是麦籽自己。
林藤枝总是冷静的,她善于忍耐,好像从不会意气用事。
但不顾自己身体的那杯酒,喝得又凶又快,足以证明她有多生气。
我又一次——
让她难过。
“麦籽——”叶穗的鼻尖轻微地抽动了一下,手指在麦籽的唇边停住。
“你不要这样对自己。”
麦籽回神,下意识舔了下唇,血腥味闯进口腔。
她才发现自己把唇瓣咬出了血。
“这不是,你的错。”叶穗踌躇着,想措辞安慰。
“是。”麦籽沉声。
她垂眼看向怀中人,林藤枝醉得不省人事,却流着泪。
泪水顺着眼尾往下,又因为过高的体温蒸发,留下深深的泪痕。
麦籽看着心都碎了,四分五裂,如同砸掉的玻璃酒杯。
沉默良久。
“你看——”她轻声开口,顿了顿。
“我们就是,不能在一起。”麦籽颤抖着声音说出来的,眼里满是痛苦和挣扎,蓄满了泪。
手指收紧,把人禁锢在怀里。
但林藤枝感到疼痛,哼了一声。
她又慌张地松了力道,沉重地叹了口气,泪水滴在女人的皮肤上。
麦籽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擦去。
“我总是让她难过。”
叶穗想说不是的,但张了张口,又抿住。
自她认识麦籽以来,姐妹两个一直在互相折磨,说着冷静的话,做的却都是丧失理智的事情。
“谁说的?”副驾驶的人突兀地开口,她哼笑一声:“谁不让你们在一起了。要是老天说不让——”
“那就去他爹的老天。”
麦籽抬眼看她,女人没回头,声音听起来很随意洒脱。
“做错了你就道歉。”
“既然有勇气——”叶礼声线低了几分,眸光暗淡。
“说出口,就不要半途而废。”
“小朋友。”叶礼又笑起来。
麦籽能从后视镜里看到女人的眼睛,她神色正经。
“你姐姐看起来真的很爱你,我觉得,她会原谅你的。”
麦籽没应声。
她会吗?
她想到林藤枝还算清醒时的那句“凭什么”。
可,我能原谅莽撞又任性的自己吗?
总是伤害林藤枝的——
自己吗?
风中的花香被消毒水的气味盖过,车停下。
“到了。”
麦籽抱着人往急诊赶。
“人怎么回事?”值班医生问。
“她今天没怎么吃东西,喝了一大杯洋酒,度数不低,喝得又快。”麦籽简要地说明情况,“她平时滴酒不沾的,喝红酒都会醉。”
“现在皮肤很烫,也没有意识。”
林藤枝整个人蜷缩在麦籽的怀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抱过来,我看看。”
她检查完,抬眼对着满脸焦急的人开口:“没事,还没到酒精中毒的程度,输点盐水,稀释身体酒精浓度。”
“等人稍微清醒点,可能会恶心,呕吐。我再给你开点葡萄糖,到时候喝了能好受点。”
护士拿输液瓶来的时候,麦籽皱了眉。
“林藤枝?”惯例询问,怕输错了药。
针尖发出冷光。
“哎,你躲什么?”护士没抓住胳膊,有些无语。
“又不是给你扎针,怕什么疼。”
麦籽下意识收紧胳膊,把人往自己怀里带着躲了一下,她闷声道:“我姐姐,挺怕疼的。”
护士的动作很熟练,没回血。
但针尖刺入皮肤的时候,麦籽察觉到怀中人颤抖了一下。
“你这小孩,还挺会心疼人的。”护士笑,又说了句:“怕疼就不要糟蹋自己身体,不然就忍着。”
麦籽没说话,一只手把人搂紧了些,另一只手去抚平林藤枝的紧蹙的眉。
墙上的时钟指针缓慢地走着,叶穗被麦籽劝走了。
输液大厅的玻璃门擦得透亮,些许反光,只映照出两个人的轮廓。
林藤枝安安静静地窝在麦籽的怀里,被她的手臂圈着。
这动作跟抱小孩似的,又让麦籽想到小时候。
林藤枝怕疼,生病会选择吃药硬熬,被子一蒙,闷出汗,吃几天药就好了。
她不怕,所以愿意选择输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