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儿谨记,三思而后行。”谢弈安叮嘱道。
高晏轻抚过谢杳的脸颊,眸中闪着泪光,“昭昭,照顾好自己。”
谢杳眼眶微红,用力点了点头。
谢景拍了拍妹妹的肩膀,“记得给我回信,莫要把你兄长给忘了。”
“那哥哥可要常给我写信。”谢杳破涕为笑。
她跪地叩首,“谢杳拜别父亲,母亲,兄长,你们好好保重。”
言罢,她头也不回地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驶出江宁城后,谢杳掀起窗帷,默默望向那座离她越来越远的城池,那个她生活了十二年的故乡。
* * *
驶离春意萌动的江南,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萧瑟之景,北方的春天总是来得很晚,眼下还是冬日的景象。
这一路上,谢杳也没闲着,她缠着姑姑,把大晟如今的官场情况打听了遍,以便日后能够应对。
马车在行到长安近郊的一处山坡上停了下来。谢杳与谢弈月并肩而立,远远望向那座繁华而壮丽的长安城。
“后面的路,昭昭要自己走下去了。”
谢杳颔首,“姑姑自己一个人也要多保重。”
“还轮不到你个小丫头来担心我。”
姑侄二人望着彼此,忍不住笑出了声。
“昭昭切记!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暴露你这一身功夫。若遇到难处,一定要来找姑姑。”谢弈月与谢杳分别前再次嘱咐道。
谢杳神情认真,“姑姑放心。”
谢弈月离开后,马车继续前行,很快就进了长安城,谢杳扬声对驾车的小厮交代道:“不必停留,我们直接入宫。”
“小姐,我们这样贸然进宫会不会不妥?”棠梨有些担心。
谢杳摇了摇头,懒散地倚在窗边,长安街景在她眸中飞速闪过,她心下思量:当今圣上虽并未把她这个太子妃放在眼里,但到底还是会有所忌惮,因此必须做足样子,哪怕是出其不意,也好过被动应对。
“小姐,后面有个人好像一直在跟着我们。”侯府侍卫在车窗旁低声禀报,打断了她的思绪。
“棠梨。”谢杳指了指窗外。
棠梨会意,将头伸出窗外,左右张望。在她们后面,一个身着银灰色长衫的少年骑在马上,他慢悠悠地跟着,似是不着急赶路。
“小姐,是一位公子,着银灰色衣裳,想必非富即贵。”棠梨将所见如实说给谢杳。
“何以如此笃定?”谢杳有些好奇。
“他衣裳的料子是上好的锦缎,若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江南的云锦。”
谢杳闻言,神色一敛,能在皇城中着云锦之人,绝非寻常世家子弟。
想到这儿,她急忙开口:“可还有其他进宫的道?”
“有。”驾车的小厮又问,“小姐要改道吗?”
谢杳毫不犹豫,“改道。”
骑马跟着的少年见谢杳一行改了道,知晓自己已经暴露,不好再继续跟下去,只好策马离开。
快到承天门时,苏木跟了上来,“殿下怎么一个人?”
元序不悦地斜了一眼他。
苏木心领神会,不再多问。
谢杳跟在福公公身后,在他领路下前往含元殿。
他们经过一座气势恢宏的宫殿,玉石为阶,金丝楠木为柱,华贵非常,殿檐上的琉璃瓦在阳光下宛若鎏金浮动,晃得人睁不开眼——这便是太极殿,是至高无上的权力之巅,也是一切功名利禄的争斗场。
含元殿内,大晟帝皇于晟朝舆图前负手而立。
谢杳被福公公引进殿后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她对当今圣上无甚了解,但也不算陌生,因为在她儿时的记忆里,这位朔光帝总是时不时的被姑姑提起。
“臣女谢杳拜见陛下。”谢杳稽首,向朔光帝施礼。
朔光帝大悦,“免礼。”
他伸手虚扶起谢杳,“这一路路途遥远,怎么不先休息几日?”
“谢陛下关心。臣女想着虽时间有余,但既入长安,岂有不先拜见陛下的道理,臣女不愿耽搁。”谢杳言辞恳切。
朔光帝闻言大笑,“好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
谢杳望着面前这位与父亲年纪相仿又极为亲和的帝皇,一时间有些失神,但她心里清楚,人有多面,尤其是身居高位者,他们更是不会将真实面目轻易示人。
“可曾见过太子?”朔光帝话锋一转。
“未曾。”谢杳应对自如。
“福来,传召太子,让他到大殿来。”
谢杳见状,急忙开口:“陛下,臣女身子有些不适,还望陛下准许臣女先行回府。”
朔光帝凝眸打量着面前的少女,沉默了片刻,“也罢。若是实在不适,可叫太医去府上。”
“谢陛下,臣女告退。”
谢杳缓缓退出大殿,在她转身的那一瞬,朔光帝收起面上展露出的笑容,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小姐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棠梨见谢杳出来,很是惊讶。
谢杳不答,拉着棠梨快步出了朱雀门。
“我们去谢府旧宅。”上了马车,谢杳立刻说道。
棠梨闻言又是一惊,“圣上没有让小姐留在宫里?”
谢杳轻轻摇头,“咱们这位圣上似是不太想让我在宫里。”
棠梨听得一头雾水,但瞧着小姐欣喜的样子,觉得也算是个不错的结果,就没再多问。
马车穿过繁华的街市,驶入一条狭长的小巷,最终缓缓停在谢府门前。
此去经年,无人居住的宅院透着一股时过境迁的荒凉,却又并没有那么破败不堪,倒像是有人照看,悉心修缮过的样子。
谢杳望着那带有熟悉字体的匾额,心中默念道:“祖父,我们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