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冷霜又来敲门。
支开了冬雪后,她给幽兰喂了一杯水,才道:“秦大人让我转告你,你安心养伤,后面不会再有事儿了。”
幽兰不搭话,她浑身疼得厉害。西厂的鞭刑用的不是普通的鞭子,上面满是倒刺,下手的番役还没用尽全力,她已经差点儿痛死过去。
这就是秦时安承诺过的会保护自己。
但是现在,这些她都可以不计较了。她只盼着梁景欢的事情早日结束,秦时安的要办的事情顺利完成,她则可以早日获得自由之身,去寻三哥的孩子,去给父亲洗清罪名。
第二天,幽兰发起了烧。连着烧了两日,体温才渐渐恢复正常。
她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冷霜偶尔过来闲聊几句跟秦时安毫无关系的话,只说西厂的番役最近忙得脚不沾地,抓了不少人。
沈公子派来的大夫替幽兰看过两次,说伤口正在愈合,随着天气转暖,会有瘙痒难受的时候,万不可抓挠。
宋通政使送去了不少的药材和滋补品,还留了含情脉脉的信件,幽兰此时不敢再与林萧联系,只能不予回应。
就这样过了十多日,到了芒种那日,突然有西厂的番役来凝香苑要带走幽兰。
幽兰一听西厂的名字,那种鞭子抽打在身上的痛感又冒了出来,浑身打着寒战,几乎是在冬雪的搀扶之下,才下了楼。
这次,西厂的番役没有给她下铐,只催促着她快些上马车。
一入西厂,就见齐同君正与秦时安说着什么,两人脸上皆带着些许喜色。见幽兰被带了进来,齐同知立刻笑道:“幽兰姑娘来了,来签个字画个押,了结此事吧。”
说罢,一旁的书记官就拿来了笔墨,将一张写满字的供词交到了幽兰手上。幽兰狐疑地看了一眼秦时安,再埋头看着供词上的内容,瞳孔随着上面的内容渐渐缩紧,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到此时,她突然才知道,梁景欢不过是他们这盘棋中的一枚棋子,牵扯出来的,不仅有当初押着她们去齐北的总兵梁齐,还有如今的户部尚书。
她强忍着颤抖的双手,将供词置于长案之上,签字画押后交给了书记官。
齐同君很是满意,接过书记官双手交上来的供词,笑道:“幽兰姑娘砸伤梁景欢的事情,西厂已经处理了,这件事便作罢,至于别的事情,都跟幽兰姑娘无关,你只需记得你都交代了些什么就行。”
他用手指点了点供词,笑着对秦时安道:“秦同知既然也已经录完了供词,那可替本督公送送幽兰姑娘?”
秦时安躬身行了一礼,对幽兰做了个“请”的动作。
一进入马车,幽兰便道:“事情解决了吗?”
秦时安的笑意不温不火,一双黑眸探究似的看着幽兰:“现在不在我面前装了?”
幽兰恍然,发现刚才自己的语气太过强硬,甚至带着怒意在质问眼前的人。
她收回自己尖锐的目光,勉强自己放低了声音,柔声问道:“幽兰知错,不该这样鲁莽,只是大人曾答应过……”
“还没有结束,今日一早,梁齐躲过了抓捕他的人,直接跑去了东厂,说有人陷害他与梁景欢。西厂的人去提人,东厂却不肯放人,只说等面见圣上,再做定夺。”
幽兰面露诧异:“什么意思?这件事情不是由西厂来查吗?为什么梁齐会去东厂?东厂又为什么不肯将人交出去?”
“东西两厂向来不和,且东厂最近几年权势越来越大,西厂也奈何不得,不肯交人也是正常。”
秦时安刚说完,就听马车突然急刹,幽兰一个踉跄扑到了秦时安身上。秦时安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撑着她,听得外面的车夫喊道:“你们是什么人?”
“东厂督公请秦同知和幽兰姑娘去东厂一趟。”
两人对视一眼,秦时安的眼眸幽暗深不可测,抓着幽兰的手臂不自觉地用了劲儿,低声对她道:“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吗?”
幽兰点点头,却能从秦时安的眼里读到深处的不安。
秦时安捏了捏她的脸,幽暗的眸子露出了些许光亮,面容沉静如水,轻声道:“记住了。”
他先幽兰一步下了马车,随后,幽兰也跟着下了马车。
两人被番役带着进了东缉事厂,去了不同的地方。
幽兰被关在了一间阴暗的房间里,不知道哪儿来的寒气一直朝屋子里灌,她冷得直打哆嗦。
房间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她站了不知多久,突然听得房门被打开,一个衣着破烂,满头乱发,一脸络腮胡子如乞丐一般的男子闯了进来。他双手被捆,却急不可耐地冲到幽兰面前,吓得幽兰疾步后退,一直退到墙角,被他用捆着的双手扼住了脖子,掰着下巴道:“我看看,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