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老了呀，就想回家看看。”说完还给裴清看了她的相册和画册，裴清一次次被震撼，许奶奶的相册里，有江南雨巷口的旗袍和雨伞、有高大城墙下的皮包骨头的拉车人、有大院子里金发碧眼的摩登派对、有一排排三寸金莲中的38码高跟鞋。

画册中，有太阳下的风吹草地见牛羊、有晨雾中山顶的一览众山小、有烟雨里湖面的接天莲叶无穷碧。

最后一页，是一张全家福和一张黑白小照片，黑白照片小小的，里面有两个小男生。

大全家福里面有个小女孩儿，高马尾笑得灿烂。自信的气息透过照片扑面而来，好像整张照片都活了。

许奶奶指着小女孩儿说，那是她最小的女儿，最喜欢的就是拿着卷发棒把头发烫成他大哥的样子。

说着又指了指相册中同样笑得灿烂的一个一眼看过去就是混血儿的男人

“这个就是我老三，现在在香港QE医院肿瘤科。”说着说着，指向角落两个小孩，许奶奶没说话，但眼泪滴到了相框上，裴清手足无措地给许奶奶递纸，又听见老人说“你长得还挺像我小女儿的。”

裴清是带着加分是上帝的想法去见习的，但第一次见习，就给自己太大的冲击。

让她感觉冲击力十足的不仅仅是许奶奶收藏的相册，更多的是在同学帮忙给老人翻身或换衣服的时候看到了很多其他老人身上的褥疮，裴清听老师讲过，瘫痪在床上的老人，如果按摩或翻身不及时，就会形成褥疮。

裴清虽然听不懂白话，但是从表情就知道有些敬老院的员工对待老人的态度很差。

一个还没有宿舍大的房间，摆满了一张张一米不到的床，床和床之间只能摆下一个凳子。每个床下还有尿壶和便盆，行动不便或来不及倒的尿壶和便盆太多，在门口就闻到了屎尿味和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

有条件好一点的房间，像老奶奶这样的，两人一间，还有自己的床头柜、衣柜、看护椅和独立的卫生间。

裴清怀疑如果不是见习，行动不便的老人是不是就不会被带出来散散心聊聊天，而是躺在床上，从天亮等到天黑，从树叶吐芽躺到果实掉落在地上。

那天，同样和裴清看到这一幕幕的还有几个同学，几人的冲击都很大，于是他们别卖力地表演，想给哪怕多一个老人带去一丝丝活力。裴清一连唱了好几首老歌，还扮丑学西游记中的猪八戒和孙悟空聊天。

见习时间很快，裴清还没有听完大家的故事就结束了。

“奶奶，我给你存了我的电话，你想找我聊天了就按一下9，我下课了会给你回电话的，一有见习机会我就申请过来看你！”

见习的第一天，裴清晚上休息的时候花16块钱买了两支白百合，用可乐瓶子装满水后放在了许奶奶床头柜上。

晚上和李禾柳聊天的时候，裴清越说越觉得老人可怜。但不同人不同命，李禾柳只觉得自己比老人更可怜，一进去就被安排打扫卫生，一直到见习完成，都在打扫卫生。

“我绝对比他们可怜，要不是带手套，我手都泡白了，现在我都感觉浑身都是屎尿味和老人味儿。”

“你这么一说，我感觉你比那个老奶奶还惨。”

“实名制惨好吧！”

“那你离我远点。”

“我不，就要蹭到你身上。”

两人在校道上打打闹闹。

见习结束，带领他们去见习的师姐告知要求写见习报告，最少800字。见习报告的用心程度影响最终的见习打分，裴清洋洋洒洒写完后发现，严重超预期，估计得有一篇小论文了。

又被退回重新缩减，前前后后缩减完，还是有两千多字，裴清生怕漏掉什么，但是好像这些都不是责任人想要的。

再次被退回的时候，裴清按照格式，写了个最简易版本的，令人觉得嘲讽的是，这种最简版本的，居然得了高分。

裴清还是把自己最初版本的上传到了扣扣日志，并设置仅自己可见。

晚自习裴清坐班执勤。

“嗡——嗡——”

手机震动，陈森发来消息

【哈喽清清师妹？】

【今天怎么见你心情不是很好呀？】

裴清【有吗？心情还行哦】

陈森【第下课了来天台拿奶茶】

裴清【今天不是不是我们执勤吗？】

陈森【不执勤就不能请喝奶茶吗？】

裴清【你说得好有道理的样子，我居然一时无法反驳】

陈森【那你执勤不也在玩手机?】

裴清【你这是在钓鱼执法吗？】

陈森【手里的奶茶推销不出去就执法，推销出去了就是讨论工作，必要沟通】

裴清【方老师知道你是这种人吗？】

陈森【我思故我在】

裴清【你确定这个词是这么用的？】

陈森【不是】

裴清【那你还用？】

陈森【用不对地方不代表我不能用】

裴清【真不愧你是主席，有你这嘴，我感觉你不当辩论队队长都可惜了】

陈森【学校没有辩论社，你可以申请组建一个】

裴清【我不行、别建议、我不听】

陈森【你可以、我相信、你最行！】

裴清【...】

陈森【上来拿奶茶】

裴清【我边坐班边喝？】

陈森【你也可以直接在天台上喝完了下去，或者喝一半了我给你带学生会，你下晚自习了继续喝】

裴清【你知不知道，我体重从92变成94了！】

陈森【你120才是标准体重】

裴清【肉不长在你身上你是一点都不担心啊！】

陈森【我只是实话实说】

裴清回复消息回到忘乎所以，直到巡查的人到窗口快走到教室尽头了，裴清才猛地把手机用书盖住。看到窗外巡查的人记录了什么，裴清感觉自己要凉了。

裴清【陈兄，近来可好？】

陈森【无事套近乎？】

裴清【你钓鱼执法成功了，学生会查到最后一个窗户，我才收手机】

陈森【你看到是谁了吗？】

裴清【还没认全人，好像是林周君她们】

陈森【哈哈哈哈哈】

裴清【你可闭嘴吧！我怀疑是你业绩不够，拉我来冲业绩的】

陈森【怎么会呢，我像那种人吗？】

裴清【不像……】

陈森【我就说嘛！】

裴清【你就是】

陈森【一杯奶茶换一个名单换不换？】

裴清【两杯吧，一杯我有点心虚，怕你干事不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