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尾是你自己的,鱼刺可是异物好吗?搞不好刺破食道和大血管,会大出血,不是闹着玩的。”滕静言照猫画虎。
“讲真,我看应神就是故意搞你心态,先让你心灰意冷,然后再做从天而降的救世主。”陆晴认真分析,“他的心眼,跟筛子似的。”
滕静言开着车目不斜视道:“你挺了解他。”
A市是座不夜城,此时已开进市区高架,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灯火通明,各色灯光闪烁,极尽璀璨。
“拜托,以这哥们的智商,绝对玩的是欲擒故纵。有几个姓滕的啊,更何况还是大美女,你化成灰他都忘不了。”
“……”
滕姓稀有,滕静言的美貌更是稀缺。
滕静言先是在社交媒体积累了小部分粉丝,紧接着以素人身份出道,靠的可不就是稀缺的颜值。
一米七的个子,骨架小却曲线傲人,巴掌大的小脸,鼻梁高而挺,眼尾上翘,是少见的浓颜。可能因为高度近视,眼神总是雾蒙蒙的,没有半点烟火气。
最气人的,该长的肉,她可一点没少!
都说细腰和大长腿不兼得,她都有。这还不说,她还有大胸!要不是从小就认识,她也会怀疑滕静言多少带点科技在身上的。
在高中时期,大家还都灰扑扑的,她已经清丽出尘了,自带毫无矫饰的攻击性,哪怕穿着校服戴着眼睛,也掩不住精致的五官和清绝的气质。
此时滕静言开着车,黑发随意一扎,更是美得毫不刻意。陆晴恨恨道,“女娲炫技,炫完后摆烂了,捏的我。”
滕静言:“……”
“不过,应神也不差就是了。应赫光凭脸,就足够招蜂引蝶。更何况,她还有性感的大脑。”陆晴拿出手机,把拍下的医生简介的一寸照放大,一点一点移动着。
见滕静言并未应声,陆晴托腮若有所思,“话说应神当年一声不响放弃北大保送,多石破天惊。现在怎么就甘心当起平平无奇的医生了,还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五官科。”
“准确说,是眼科。”滕静言脱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他亲口告诉你的?”陆晴仿佛获得了一个新的八卦突破口,蹭到滕静言身边。
“自己看介绍。”滕静言专注盯着路况,一边说话一边打了个左转向。
正巧是绿灯,车辆娴熟地拐了一个大圈,像银河中的一枚流星。
送完陆晴,滕静言的困意已经消散。
一个人开车回家的路上,想起了17岁那年,应赫转学的前夕。
说起来,那是他们最后的一次交谈,竟然连一句道别也没有。
初夏的午后,明亮,潮热,无风。
阳光肆无忌惮,穿过云层和树梢,大多数学生都在教室里小水,猫咪躲在教学楼的阴影里打盹儿。
狭长的走廊,穿着白蓝相间校裙的少女,快步疾走。
阳光被建筑物切割,落在她明净的涨得通红的脸上,忽明忽暗。
那是17岁的滕静言,还不懂得如何消化被愤怒裹挟着的羞耻。
她在高三一班的门外站定,视线寻找着那个人。
目光锁定在最后一排,少年跟很多人一样,正趴在课桌上。一只胳膊大剌剌搭在桌上,乌黑毛茸的脑袋枕在胳膊上。少年的手指修长而净白,不受力地垂在课桌前。
滕静言仍然能够想起那副定格的画面,画外音是她愤怒的心跳。
忘了是怎么走到他的课桌前,少年闭着眼睛,耳朵里挂着黑色耳机听着音乐,桌子上放着篮球杂志。
离高考只有一个月了,应赫已确定保送北大,别人用尽全力奋力一搏,他却能够悠哉游哉地看杂志听音乐。
“应赫。”滕静言摘了耳机,俯视着他道。
少年懒洋洋抬头,看清是她,眸子一瞬间被窗外的骄阳照亮。
还没来得及说话,滕静言憋着的一行泪流下来,她手指划过眼镜下,朝上胡乱一抹,眼中凄厉又倔强:“是你说的,只有你知道。”
少年俊朗如星的眼睛里有些迷茫和心疼,但很快被吊儿郎当替代。
他戏虐地打量她,侧过身坐着,叉开双腿,满不在乎说:“滕静言,大中午发什么疯。”
滕静言一手拽住他的衣领,将他朝后门拖,“你跟我出来。”
桌上的杂志散落在地,惊起午后的尘埃。
很多同学醒了,闻声回过头来看,有的男生吹起口哨,应赫朝他们耸肩摊手,作无可奈何状。
回廊的尽头,滕静言停步,从兜里掏出一团纸条扔给他。
别过头,校园里的操场道被晒得明晃刺眼,如同她隐秘的心事被人冷不丁抛在阳光之下。
“只有你知道的。”她重复。
应赫把纸条捡起来,低着头认真看着。
明明只有一行字,他却怔怔看了很久。
“应赫,你都被保送了,为什么还要赖在学校?你能不能不要缠着我,我还要高考啊。”
滕静言蹲在地上,眼镜被泪水蒙了一层雾气,瘦弱的双肩微微颤动。
“我就这么招人嫌?”
“对,看到你那高人一等的样子我就恶心。”
……
滕静言觉得闷,一只手掌控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打开车窗。
冷风突然灌入,她却觉得清爽,仿佛溺水的人终于把头伸出水面,大口呼吸清新的空气。
她的眼前,仿佛又出现那双越走越远的白球鞋。
窗外的景色飞快向后奔去,没有一丝留恋,如同这九年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