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德纳将母亲护在怀中,生怕鲜血沾染到这洗得发旧的裙摆。
“不要像往常说教我那样和父亲说话。”
再将手上的一朵淡黄色的野百合,插在发间,少年很满意妲莱的庄重与温柔。
“母亲,你知道的,我会让你成为父亲最得意的妻子,而你也必须成为他最满意的取悦者。”
“请期待我活着,活得更长些。”
那时,蒙德纳虔诚地许愿着,将妲莱送入迷彩营帐中。
他从未见过这么驯顺的母亲。
欢愉的泪带着悲悯,不知道是为宿命哀叹,还是为成为礼物表达愤懑。
见证了婚礼的蒙德纳,得到扎克赠予的一枚蛇形的金属袖章,以及一只对讲机。
“我会让您满意。”
少年结束虔诚的匍匐起身,而更多的凯迩塞德拍了拍他的肩,撩开了营帐的帘子入内。
转身的一刹那,耳畔是被卸下了少有尖刺的玫瑰,颤抖着张口,轻唤孩子的名字。
蒙德纳,救救我。
妲莱如此祈求到。
面对最亲近之人的恐惧,少年只是登上飞行器,前往与埃丽纳交战的边界线。
我不是你的救主啊,母亲。
蒙德纳开脱着,蜕下无害的鳞片,亮出剧毒的獠牙。
在每一次蒙面侵扰北F73基地的过程中长大。
埃丽纳是个狠辣的黛莉亚。
每次下手都是不留情面的,往死里挥刀。
毫不意外地,他靠着这种杀伐果断,在短命鬼聚集的交战区,活过三个春天。
蝰蛇小队在追杀基地求生队时,遇到突发的畸变狂潮,是蒙德纳人生最重要的转折符。
即将成为基地的俘虏之前,蒙德纳的牙刃再次舔着鲜血。
这是他扯掉自己的面罩,混入旧沦陷区之后,基于12岁的年龄,得到的唯一一次无辜的偏信。
用于基因净化的各式药物、仪器,看得人眼花缭乱,将少年身上的,厚厚的污染区的污泥全部洗干净。
本以为这已然足够幸运,可在蒙德纳返回集体病房时,他眼看着眼中从无任何温度的埃丽纳,竟也会和母亲一样展露出怜悯。
只是他再不是这种温柔的承载之人。
会后悔或是嫉恨吗?
这种问题显得多余且无聊。
在蝰蛇于基地内安插的探子,将他堵在前往基地教学区域的小巷中,干干净净活着的奢望被打破。
注定了,第一次犯下罪孽后,无数次厮杀将接踵而至。
在基地扎根,探查消息的蒙德纳,躲在暗处。
窥视着库赫迈,追随在那明媚的美好身后那么多年。
他也学着这幸运儿,庆祝每年的生日。
只不过要吹灭的蜡烛,是每次任务对象,最后一口气息罢了。
库赫迈的选择,实则不是很多,但显然这人远比自己,拥有明智的头脑。
那种为了捍卫乌托邦,能献上一切的幼稚,正是他无法认同的愚蠢。
在蒙德纳亲手碾碎了数十朵,被库赫迈与埃丽纳珍视的花,制作事变的导火索之后,尤其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他不是什么正义的化身,也不愿意往这边靠拢。
末世,就该像15区那样,在污浊中用一切换取存活的契机。
妲莱挣扎着想要逃走,渴求着自由呼吸的权利,是罪。
库赫迈眷恋那怜悯,无法割舍可笑的救主情结,是罪。
埃丽纳将自己定位为母亲,对子嗣们展现包容,是罪。
但正如这次事变一样,试图用尽所有办法守护美好,即便因不成熟,一时迷途的库赫迈,仍旧是埃丽纳对人性光耀,认为宜应笃信的证据。
而许多年后,幸存的人们对于埃丽纳的评价,只会无数次地用英勇无畏这类词语,盛赞着。
至于此刻说着,无辜的被选择的后继者,即便在乱世也不必手染鲜血,的自己么?
只是一条缠在利剑上,不怕死的毛鳞树蝮。
用绮丽的外貌,继续哄骗,吃下一朵朵圣洁的百合花。
被拔去尖刺的玫瑰会如何呢?
由基地定位为蛀虫洞窟的禁区,传来对蒙德纳归家的呼唤。
他要去见见,最早丧失尖刺的玫瑰,如今的模样。
收回手,蒙德纳走出病房。
走廊上,和他同样冠以蝰蛇前缀的手足们,以枪托顿地,敲击着节拍,像是年幼时庆典上的鼓点。
“将那多汁的果实献给父亲吧。”
“久别家乡的儿子,你的母亲张开着怀抱。”
“来吧,来吧,再追缅曾在温床时的蜷缩。”
“咬断致命的荆棘。”
中央塔外灌入猛烈的风,夹杂着复杂的思念,飞行器的尾灯,是第一道炽白的晨曦。
蒙德纳将枪高举,走过每一声唱调,手足们亦举起手中的武器。
“为那神圣的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