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收回自己眷恋的目光,拿起插在墓地旁的铁锹,将湿润的土壤送回大地。
“我会带你们进入中心塔。”
当晚七点三分,无法沉睡的库赫迈,经过简单地休整,按照和反叛者们的约定,一起出动,驾驶追击者来到斯波威克。
沼泽将白天残留在眼眶处的潮湿,顺着衣服的缝隙,令雨季即将来临的讯号,钻入其中。
穿过戒备区,来到关押蒙德纳的K137囚室。
比刚刚清醒了不少的库赫迈,脑子里的理智又再度回归着。
别在腰后的枪,枪托将他的腰掩去大半。
冰冷的触觉,提醒着这位惩戒者,他该愤怒地处决这个,反叛计划中的关键人物。
“没有想过逃脱这控制吗,乖孩子?”
年长库赫迈三岁的蒙德纳,用他因受伤不被救治而有些沙哑的嗓音,像个年过半百的老头戏谑着。
面对犯罪者的肌肉记忆使然,库赫迈没好气地将蒙德纳胸前的束缚链条,像牵狗绳一样,拽出囚室走廊,来到停机坪。
计划实施前的最后一刻,少年把手指扣在板机上。
“别激动嘛。”
鬣狗乖觉地将额头抵上这枪口,挑衅地舔了舔嘴角的血渍。
“我们并不是要除掉所有玫瑰,只是让花待在该待的地方,这样不好吗?”
因这直戳心底的开脱,而松懈一瞬,枪口被夺走,顶在了库赫迈的太阳穴。
如同两天前在黑暗的囚室中那样,蒙德纳以手臂锁住他的脖颈,让他抬头看向天空。
没有屏障拦截的沼泽地,于山崖边的海浪每一次的推波中,灌来浓郁的腥咸。
“看看星辰之海吧。”
鬣狗如是吠到。
被定义为钥匙的引路人,收回思绪,揉了揉发涩的眼眶,抬眼看去,时钟显示着此刻的时间。
10月13日,晚9:37。
从治疗仪中结束修复进程的蒙德纳,愈合了绝大多数的伤口,显然被安抚了许多。
他从库赫迈的身后方向来,凝视了片刻少年的恍惚,伸出手。
凉丝丝的温度透过易拉罐的杯壁,传达到库赫迈的脸颊上。
少年抬头看去,蒙德纳打开了这罐能量液,递到他手中。
“历史会铭记你的伟大,庭长。”
笑得惬意的鬣狗,总会从所有安抚的话语中,挑出最让人心烦的句子点燃,将火烧得更旺盛。
在蒙德纳的坚持之下,库赫迈抬起来喝了半罐,又塞回了他手中。
“可以了吧?”
守信的律法护卫从座位上起身,准备和乔装好的其他人,一起走下飞行器。
后舱被缓缓打开,狂风吹乱少年的黑色短发,灯光照亮他的蓝色眼眸。
衣袂翻飞,被藏回原处的枪,囫囵遮住那窄腰,暴露在蒙德纳的视线中。
他喉结滚动着,饮尽能量液也咽下晦暗的神色。
将易拉罐捏扁扔下,健壮的凯迩塞德拿起装备跟了过去。
有埃丽纳的提前背书,库赫迈一行人的通行是全然无碍的。
无视这些反叛者着手去做的事——趁着作为性别固定程序的试验者们,卸下所有防备之时,粗暴地实施控制。
少年跑过数十间,住下最杰出的玫瑰骑士团成员的实验室,打开中央控制厅。
埃丽纳朝库赫迈微笑,招呼他过来。
拉起少年的手放在小腹,青年展现出稚子般的兴奋。
他脸颊处的白皙,还浮有薄薄的红晕,这是程序刚刚实施结束的标志。
“能想象吗,这里竟然会孕育着一个小小的生命,是我的孩子。”
播种者是无关紧要的,拥有命名权的温床,享有着自由。
终归,子嗣完整地属于母亲。
库赫迈的手指,隔着一件白色的手术服,小心翼翼地贴在青年的肌肤上。
还未等少年说些什么,厅外异常的骚动,令埃丽纳戒备地将他拉往身后。
“真是卑鄙无耻,竟挑这种时候偷袭!”
对于有可能会伤害到所有花苗的行为,培育者绝不会姑息。
自然,更不会放过作为叛徒的自己。
库赫迈卸下一切,勾起苦涩的笑来。
全都错了。
这一切,不该是这样的。
那就把自己当做诱饵,骗过反叛者们吧。
起码要将埃丽纳送出这里。
“我想好心愿是什么了。”
高大的少年拉住青年的手,让他转身靠近自己,以手掌托住纤细的后颈,轻颤着吻了下去。
与抗拒的柔软交缠的刹那,库赫迈的脑海中,像是走马灯那般,闪过十年来的种种场面。
从最开始讲述故事哄睡、疗愈心理创伤时的温柔,到教授格斗时的严厉,再到一同驾驶机甲时的快意。
埃丽纳。
无数个遥远的埃丽纳,在此刻砸碎,被无限地缩近着距离。
想要成为播种者。
想要占有父亲的名头,为他们的孩子做这一切陪伴,当做偿还。
库赫迈沉默地陈述着罪孽的心愿。
不断加深着,这首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冒犯。
“啪!”
很快,埃丽纳挣开被束缚的手,在少年的脸颊落下有力的巴掌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