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是已被勾下名字的阿尔贝特。
阿尔贝特穿着层层叠叠的白色连衣裙,款式是最时兴的,用于装点的珍珠,颗颗色泽饱满,价值不菲。
包裹在蕾丝边之中的金发少年,蓝色瞳孔如同宝石,透着冰冷的光,似乎是污染区列车车顶的死亡霓虹。
他们之间的差距几乎立判。
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在这一刻全部干涸。
伊迦列扬起毕生最灿烂的笑。
从那时起,他便只剩下一个念头。
活着,活下去。
思绪更乱了。
伊迦列仰起头,对抗着药效,试图让氧气能够正常送入胸腔。
会场的顶灯,是无数的半透明淡蓝色石头。
像是阿尔贝特在宴会时的眼睛。
它们从下城区的矿洞产出,再运往17区,手工切割成不规则形状吊起,由中心巨大的白炽灯灯管照耀,折射出清冷的光。
死亡。
分数。
活着。
一切别无选择。
柑橘香物质,让伊迦列的大脑逐渐昏沉,他散漫地游思着。
这些地方只存在于课堂上的书本扉页,他都从未去过。
圣芬妮斯学院的黛莉亚们被教育,不该去到那些地方,即便所有父神的花朵们都有着共同的结局——被送进焚化炉。
但黛莉亚之间,亦根据价值和来自的区域,划分出严苛的差距。
好比产地不同、品质不同的苹果,也会卖出不同的价格。
伊迦列伸手,那危险的浅蓝色,月光般铺洒在手指上。
心脏再次竭力跳动后,持续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的窒息,在这一刻尽数消散。
“或者该说是自由吧。”
意识在下坠,黑暗彻底将他笼罩。
断了线的人偶,脱力地被置于金属囚椅上。
光斑将少年白皙的面庞,点缀得如同正在展出的艺术品。
侍卫们端着枪,黑色的枪管由红外线瞄准,画出数十道赤色的切割线。
在这抉择的关键一刻,抽丝剥茧出的真意,或许顷刻之间,就会将任何不温顺的美好砸碎。
赫尔曼惴惴不安地看向圣裁院的席位。
只见,这名身着黑色制服的凯迩塞德,面色依旧冷峻,他并未经过太长思索,伸出手。
漫长的30秒好似在无限延长。
直至屏幕上蓝色字样亮起,赫尔曼才长长地舒一口气。
感恩父神,库赫迈摁下了同意认定的按钮。
他紧跟其后,也摁下了同意的按钮,三比一的局面形成。
现在,仅剩荆棘巢的决定性一票。
片刻后,父神的代理人,结束了他的审视,让人收了麻醉|弩,顺便把手上的这份报告撕碎。
伊迦列的十七年心血,顷刻间,成为一堆花瓣似的废纸。
好似在戏谑他的一切,连同那高昂的月之百合头衔,都华而不实得像一场玩闹。
代理人名牌上显示着康拉德的字样,他用手撑着头看向库赫迈。
“这种数据说明不了什么。”
康拉德的声音很年轻、温润。
他下半张脸戴着外骨骼型覆面,设计别致,犹如森森的白色蛇骨,却是蛋壳般易碎的质地,用于过滤屏障內空气的辐射。
荆棘巢的人,都像是挑剔的美食家,对纯净度有着极高的要求,极力要撇去一切会影响基因工程的因素。
“你觉得,你刚刚的问题,他算回答清楚了吗?”
屏幕上的蓝色光芒夹杂着微弱的红,将正对面的金属浮雕照亮。
五方席位背后悬着一张展开的画卷,记载着第一位转变者的抉择。
那时,还未建设出这么功能分明的城邦,在靠近污染区边缘耕种的一名黛莉亚,于躲避畸变种的侵扰时,被赐予权柄。
作为圣杰森特花园的建设者,他缔造了一套崭新秩序,成立荆棘巢,守卫着这个屏障之下的天国。
仿佛父神再临,拯救这文明于危亡,最终宣告,凯迩塞德宜应享受超然恩泽。
时至如今,这是新太阳历1847年以来,评断权柄治下的绝对优越性的,最为有力的证据。
库赫迈不必再复述这段史诗的宏伟,他平静地问道:
“你又想让他证明什么呢?”
“证明权柄拥有者,即为自然界的必然选择。”
康拉德的视线,穿过席位上的屏障,波纹微微反着光,如同镜面,照出伊迦列身躯上,仍旧明显的黛莉亚性征。
“我们,是神选的唯一最强者。”
一位接近成年才转变的黛莉亚,是否会再一次,欣然成为完整的主宰者?
抑或是无法更改地,会从骨子里认同与妲莱同罪的侍奉者们?
伊迦列的抉择很关键。
他的功绩与罪责会受整个帝国瞩目。
“他会成为圣裁者,直至五个月后,最终的献礼日,我们会知道答案。”
康拉德摁下蓝色按键。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