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的呼啸声烈烈在耳,不远处突然出现了光亮。
温暮月二人的脚步停下,在不远处靠近万丈崖和婆罗城的地方,万盏白烛照得天地之间有如白昼,上百名僧人席地而坐,口中念着经文。
他们所念,是地藏经,一遍又一遍,超度烛诂惨死的城民。
婆罗城门大开,家家户户门前都放着一盏白烛,亦有僧人随意席地坐下,闭眸静默着。
温暮月甚至没有看地图,她顺着白烛指引的方向,来到了优昙寺前,以往只是在书籍之上看过优昙寺的介绍和画像,然而当真正站在寺门外才知什么是坐井观天,高达十丈的寺门巍峨雄立,石柱上雕刻的梵文、门口林立的佛像都给人以庄重严肃之感。
进了优昙寺,满目皆黄沙,此处常有苦行僧借宿,再走个一刻钟,入眼的便是正殿大雄宝殿,眼前灯火通明,僧人们正念着整齐晦涩的经文,温暮月看向殿内,中间供奉的释迦牟尼像下蒲团上坐着个耄耋老和尚。
有和尚注意到了温暮月向她走来,和尚闭着双眼,施了一礼。
“温施主,请随我来。”
他不睁眼,却能通知通晓,温暮月在药谷之时也遇到过这样的人,他们修习佛法透心通,无眼又有眼,弃目,以心透析。
和尚带着二人又走了一刻钟,到了一偏殿,偏殿森然,殿中闪烁着微弱的烛光,温暮月一眼便看到了药无郁,他坐在殿外,手中摇着团扇,跟前煮着一锅药。
“施主请便。”和尚一礼,转身离开。
温暮月走近,闻着药味,心中有了数,药无郁身边还有两个位置,她靠近坐下,开口问道:“情况如何?”
药无郁将团扇递给她,面上有些惆怅,盯着夜空中圆润洁白的月亮,半晌才道:“难。”
药无郁都说难的话……温暮月摇着团扇,闻着药味,细数出了里面的药材。
她问:“烛诂城民患病,是巫蛊之术,子蛊逼出来也不行吗?”
药无郁道:“这个蛊极其怪异,子蛊入体会再度繁殖,逼出一个就会再繁殖一个,同蛊多一个会爆体,控制得十分精妙。”
“不能同时逼出两个吗?”
“不能,它们一个顺脉,一个逆脉。”药无郁张开手掌,若不仔细看,还真看不见掌心的黄色小虫,小虫表皮半透,可以看到体内的浓浆。
温暮月捻过小虫,印象中似乎从未见过这种模样的虫。
“还有办法,是不是。”
瞧着虫子,温暮月突然想到了什么,药无郁点头,显然早已想到了那个所谓的办法,但他始终没有行动,断然是有什么顾虑。
“随我来。”药无郁起身,温暮月跟着他入了殿内。
到了殿内,眼前出现的景象让人头皮发麻,殿内只有八人,均被粗重的麻绳捆绑住,他们手腕和脚踝已经血肉模糊,不断有血液滴落下。
犹如野兽般的吼叫声在殿内此起彼伏,温暮月正要向前,被药无郁一下拦住了,靠近他们的男人突然开始浑身颤抖,接着众目睽睽之下,爆炸了。
血液溅射,温热感落在脸颊上,温暮月瞳孔震颤,抬手碰了碰脸颊,是血液。
药无郁抹了一把脸颊,抬脚踩死地上逃窜的小虫,一切都已习以为常,他走近一个女人,说道:“中蛊之人会互相攻击,败者持有的蛊虫会钻进胜者口中成为新的一体,而胜者也会越来越强,越来越狂躁,并且在胜者的体内,蛊虫会互相攻击,直至只剩下一只,同时宿主也会因为经脉逆乱,爆体而亡。”
这种说法,温暮月动了动手指,怔愣了许久。
“所以说,城是皿,他们是虫,同时他们是皿,体内亦在培养新的蛊虫。”她干咽一口,哽着声道。
“空觉大师就死在了其中一条‘虫’手中。”药无郁道,“如此罪恶,真是令人胆寒,若是放任下去,他们会培育出什么样的怪物,我们谁也不知道。”药无郁迅速为女人搭了脉,摇了摇头,叹气出殿。
“以虫入体解蛊之法完全行不通,我们唯一的路就是找出母蛊,杀掉母蛊。”
温暮月拿出手帕擦拭面容,随着药无郁走出大殿,药气袅袅,她下意识抬头看向天空。
“快到中秋了啊。”她道,说完之后,看向的方向却是烛诂。
五日的路程硬生生缩短至两日。
偌大的一座城池只有风卷起的一阵又一阵黄沙,有视线落在身上,翊世夷半阖双眼,似睡非睡。
一刻钟后,蜥蜴停下了,晏知离开,轻纱浮动,翊世夷仍然半阖眼,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