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到底有没有孤?他接过一位老臣的敬酒,温和地同对方交谈,心中思绪却飘往远方。
今夜是孤的“新婚夜”,她一点也不伤心吗?
分明从前她是会因为自己而神伤的,怎么此刻仿佛没事人一般?
裴臻余光时不时地扫向她,又见她与席间一名女眷对谈,面上犹带笑意。
她还笑得出来?裴臻心中更加愠恼。
面上仍旧不显,但他开始疲于应付这场酒席,席间恭维祝贺越多,心中厌烦渐盛。
他其实极不喜欢同这些人虚与委蛇,可作为太子不得不这么做。
宴席持续许久,夜幕降临,裴臻佯装不胜酒力,同宾客道辞。
晋常侍得令,扶着他前往凤阳阁。无人敢闹储君的洞房,一路上终于迎来清净。
也就在裴臻离去时,阿玉才再次将目光投向他,即使醉酒被扶着,他的背影也依旧不改霁月光风。
洞房花烛,夫妻结发,风月话本上人间一等一的美事,不知他要怎样度过。
难以避免地想到今夜他就要同另一名女子肌肤相亲,做尽亲密事。
阿玉不知旁的女子对此如何作想,她现在心中很是变扭。
若再大逆不道一回,将裴臻比作一块精致可口的糕点,那么今夜过后,无暇的糕点就要被旁人咬上一口,此后再递到她面前,任是千般美味也要食之无味。
为何男子能毫无负担地与不同女子欢爱,女子还要无条件地接纳?
他同太子妃也会抵死缠绵么?
她心中有好多疑问,无人替她解答。
这一回,她倒不念着要文葭替她解答了,只因文葭终身未嫁,从前言语间也隐隐透露过对不用婚配的万般庆幸。
若文姑姑在,四下无人时,她定能见着对方同样大逆不道地露出嫌弃的神色。
想到这里,阿玉不由笑了。
她还是好想念文姑姑啊。
***
与严凤霄成婚原本便权宜之策,洞房花烛不过做做样子。
裴臻遣走晋常侍,自行踏入凤阳阁的寝殿,意料之中地看到严凤霄已然掀开盖头,坐在婚床上大快朵颐地享用餐食。
她神情木然,吃得正香,左右两侧各立一名相貌英武、体格强健的侍女,仿佛门神一般,似乎是平西侯府特有的妇兵。
“胃口不错。”裴臻神情淡淡。
“你要吃吗?”严凤霄头也不抬。
裴臻有些头疼,这名女子随平西侯在西北待久了,无女眷、嬷嬷教养,礼仪比之幼时更加一落千丈。
往后出席宫宴太子妃必须同往,他不是沈诏,不容她继续放肆,于是他沉声道;“你该对孤用敬语。”
严凤霄放下碗筷,将口中饭菜咽下,很识时务道:“殿下,您可要用膳?”
“不用。”裴臻语气平静。
“那我,妾身也不用了。”严凤霄从他进来后就已失去胃口,强忍着心中不适,道出“妾身”二字。
敲门声响起,是此前被严凤霄赶走的执礼嬷嬷。
光入了洞房还不算完,还有合卺酒要饮,再然后夫妻结发。
裴臻觉得到入洞房这一步已是极限,合卺酒和结发礼更不可能与严凤霄做,他冷声赶人:“你下去吧,不用打扰孤与太子妃。”
“是。”里面完全不像新婚燕尔该有的样子,门外嬷嬷惴惴不安地应下,但裴臻在东宫向来说一不二,听屋内太子妃也未有意见,她只得老实退下。
“你们也下去。”裴臻对严凤霄的侍女道。
“是。”两名神情严肃的侍女依言退下。
“这合卺酒,还喝吗?”望着桌案上一早便放好的两盏酒樽,严凤霄面无表情,语气也很平淡。
“倒了吧。”此情此景,裴臻不可避免地想到沈诏,心中阵痛。
“没想到,我们都未能同心中想要的人共饮一杯合卺酒。”移开久盯合卺酒的目光,严凤霄长叹一口气。
“我与你不同。”不知想到什么,裴臻面色更加不虞,他自行将合卺酒倒掉,接着道:“今夜你睡在这,我去外间。”
“早些休息,孤走了。”见严凤霄没有异议,裴臻撂下这句话,前去外间。
严凤霄巴不得他早点走,她觉得与这人同处一间屋子实在有些呼吸不畅。
来到外间后,裴臻仍觉胸腔又股沉闷之气,不知是不是方才想起沈诏的缘故。
合衣仰躺在并不合身的软榻上,他阖上眼,阿玉守礼的面孔却不断浮现。
想与她共饮合卺酒吗?真不知道这种东西有什么意义,他心想。
一个爱宠罢了,何必牵肠挂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