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钉封棺,逝者与生者长诀。
卫国公沈庭如先前所言,办完丧礼,便与夫人一道扶灵回河东祖宅,沈氏的祖坟也位于河东旧居。
阿玉随裴臻将他们送至离亭,天边再度飘下小雨,仿佛无声送别。
那名黑衣人也一路同行,远远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东宫仪仗停下后,那人仍未止步,显然是要跟去河东。
关于黑衣人的身份,阿玉心中已经大致有数,只见裴臻吩咐身后一名眼生的侍卫取来伞笠,并交代道:“你且前去随行护卫,三日后归。”
那名侍卫看起来比先前的卫风、李湛等人都要老成许多,应声后便去往黑衣人的身边,替她撑起伞。那人没有拒绝,也没有再回头。
裴臻目送着他们远去,一刻后才启程回东宫。
回到东宫后,阿玉为裴臻亲手煮上姜汤,送到书房。
“殿下,秋雨寒凉,殿下请用姜汤,妾身试过,已经温了。”经过通报后,阿玉规矩地在书桌旁替他倒好姜汤,奉上小碗时不分半点眼神到堆满卷宗的桌面。
“玉儿有心了。”裴臻神色平淡,接过她的好意。
姜汤入口,略有辛辣之气,裴臻微皱着眉饮下,他不排斥这个气味,但也着实说不上喜欢。
阿玉提前准备了蜜饯,笑道:“殿下,妾身从前也不爱姜汤的味道,以往文尚宫赏赐妾身姜汤时,也会配上一枚杏子蜜饯。这个没有核,殿下可要试试?”
“可。”裴臻没有拒绝。
意料之外的接受,阿玉心中讶异一瞬,原本蜜饯只是有备无患。
虽然与男子接触不多,幼时她可是给人实打实做过好几年童养媳。
孙家养兄多病,每日都要喝下比姜汤苦上数十倍的汤药,但他每次宁愿硬撑着也不肯吃她递去的任何糖果蜜饯,说什么大丈夫才不吃这种小娘子爱吃的东西。
阿玉也是那时就知道,原来吃食上也分男女。
“味道不错。”裴臻品评道。
“殿下不嫌弃便好。”阿玉将托盘收好,准备离开。
“玉儿,孤请了太医,一会给咱们看看。”裴臻扣住她的手腕道。
他的目光似丝线般缠绕着她,阿玉看不懂这样的神色,不解道:“妾身并无不适,殿下可是哪里不舒服?”
“一会看看便知。”
宜妃与相好很快就有了身孕,表兄更是一次即中,裴臻心道,自己与阿玉的频率这般高,为何迟迟不见好消息传来?
他主要对体内承安帝的另一半血不是很自信。一想到这里,他的面色不由暗沉下来。
见他神色古怪,又藏着掖着,阿玉心中直泛嘀咕,她每天在他这里猜来猜去,真是比在尚宫局清账还累。
“玉儿,你坐。”裴臻起身,将满脸疑惑的阿玉带到书房会客处。
章院正到得很准时,他与章太后的母家沾亲带故,却被裴臻握住把柄,现在一心听他的吩咐办事。
不论是帮宜妃瞒下龙胎,还是与宋仁宋天师里应外合,他都处理的不错。
裴臻虽不喜他为人油滑贪财,对他的医术和能力还是很放心的,故而这次涉及隐私,也叫了他过来。
“孤与承徽同房月余,不知为何一直未能有子嗣上的消息。”裴臻坐在太师椅上,不显声色道。
闻言,章院正难免腹诽,这孙承徽满打满算入宫不过一个月多一点,殿下也真是太着急了些,想着,他从箱笼中取出丝帕,准备替一旁正襟危坐的阿玉把脉。
“慢着,先给孤看。”裴臻唇间扬起笑意,眸光清清淡淡地瞥向章院正,莫名给予周遭压力。
“殿下,这……”章院正提着丝帕的手顿在空中,年迈的面孔上满是惊恐。
裴臻笑容不变:“怎么,章院正有异议?”
“微臣不敢。”章院正额头冒出冷汗。
阿玉也很震惊,不论是裴臻的急于求嗣,还是他对自身的怀疑。
“殿下,妾身无能。”她面色微白,话音颤抖。
裴臻摇摇头,空出来的手覆上她的柔荑,温和道:“玉儿,你不要多想,孤没有催促你的意思。况且,也有可能是孤的问题。”
一旁替他把脉的章院正忍不住在心中咂舌:殿下对承徽当真宠爱,这般细声细语,连子嗣的事都率先怀疑自己,莫说宫闱中,便是民间也少有这样的夫婿。
“殿下。”阿玉唤道。话虽这么说,可这些天来她也不是第一次被催及子嗣了,她止不住地开始心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