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会要我的命。”
沈南娇倒是想啊,但她像是傻子吗?且不说裴衍的身份地位,就是单挑,裴衍灭她十个都算少的。
“我和他又不熟。”
裴恒对她而言,不过是个过客,又是个很好的筹码,何乐而不为呢。
裴衍靠在石壁上,脸上的疏离褪去,“这算是合作?”
平日里的宿敌突然目标一致,确实是令人瞠目结舌的。
不过利益当前,冤不冤家哪里有那么重要。
沈南娇不置可否。
“今天的围猎,大多应该是陛下的主意,至于目的,我想,应该是为了让你服软。”
今天这一出,无论如何景熠都不亏。
要是凑巧,说不定能把权臣裴衍弄个半残。更不用说,沈南娇就算是沈右丞再喜欢,也不过是个女子,就算死了顶多不过是沈自证鱼死网破。
这样又正好着了他的道,正好把沈自证除掉。
这位新皇,看上去阴柔无欲无求,可他的狠劲都放在心里,他才是整个棋盘的操控者。
景熠是开局的人,她沈南娇就算是棋子,也要与朝中势力博弈,即使遍体鳞伤又何妨。
气氛凝固住了,不过下一刻就被沈南娇肚子的打鸣声打破了。
沈南娇对上了裴衍那看戏的黑眸,略委屈地回头扒拉出小树枝,戳着木火,“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她倒是希望春眠早点找到自己,不然自己不是冻死就是饿死了。
裴衍起身,掀开了藤枝,“陛下的人或许走个形式,可是朱府的人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你去哪啊。”
沈南娇下意识起身,这厮要是乱跑被射穿了,不还是要她来背锅。
她的慌乱和担心悉数落在了裴衍眼里,目光有些灼热,烫得地上的少女脸热了热。
“去捉鱼,你来吗?”
沈南娇疑惑地歪头,很难想象平日里矜贵的裴衍,去河里捞鱼的那个画面。
被追杀了一路,周围的景色总让人觉得阴郁恐怖。可当沈南娇出了洞,才发现外面别有洞天。
瀑布飞流直下,如银河绸缎。朗月繁星下,映衬着湖面波光粼粼。
裴衍不知道从哪里削尖了根树干,垂眸望着清澈见底的湖水,用力一掷,稳准狠地插在了鱼肚上。
沈南娇不得不赞叹,有些人的尊贵之气是与生俱来的,就比如此刻裴衍举手投足间就像是做着极风雅的事情,让人忘记了实际上他在捕鱼。
她蹲在一旁看着打上来鲜活乱蹦的鱼,眸子转动看向了正在认真捉鱼的身影。
他的发丝因打斗负伤而略微凌乱,眉眼间的冷剑寒霜褪去,只剩下温和淡然。
她用极其细微的声音开口,似乎是自言自语,又或许是在疑问,“想不到你还有这一面。”
在她眼里,甚至于在普天之下的众人眼里,身为权臣的裴家大公子应当是无欲无求,杀伐果断的存在。
裴衍自然是如此,因而此番模样,似乎是不符合所有人心里的预期,包括她自己在内。
裴衍耳力极好,他面色仍旧是出奇的闲适,“年幼时,每每背不出来书,父亲便会把我关在院中闭门思过,水米全无的时候,幸而有一池小鱼,或许是父亲给我的恩赐。”
他讲起来就像是说书人在诉说别人的故事,脸上看不出任何怨恨或不满。
甚至于在裴老爷子的棍棒教育下,他竟然对自己的父亲还存有一丝幻想,幻想父亲当初并不是不疼爱他,只是想让他成长成才。
沈南娇这个时候才发觉了裴老爷子真正的可怖之处,是一种精神的压迫,甚至于孩子竟不会生出反叛,而是希望做得更好获得父亲的赞许。
她突然觉得,她要攻略的这个宿敌,好像有些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