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看其再不顺眼,也不愿见其殒命的晏不笠站在原地,深深揉了揉眉心。脚下的粘液越来越黏稠了,正在他正思考对策时,身边又亮起道虚影。
“你到底想干什么?”
果然是他,再见到楚吟,晏不笠此时只感到疲惫,语气是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不善。
虚影凝成的楚吟先是冷了冷嘴角,随后又放平,故作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师兄,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礼物?晏不笠还没反应过来其中含义,就见楚吟将他轻轻一推,整个人竟是毫无防备地撞上了光团。
发红的光线刺破眼皮,入目的是面片绿意,随之不受控制的,他感到脑袋甩了甩,再度垫回了趴着的同样毛茸茸的前腿上,顺着视线,晏不笠见着“自己”橙红色的油光发亮的皮毛。
晏不笠一怔,这是进入了......南宫仪的记忆?
有风吹来,面前灌木晃了晃,此时似是还早,初阳透过漫天赤色栾云,照在奇异彩石山,散出璀璨霞光。而不远处有一流瀑飞溅而下,积成一弯小小的清泉。
“还成吧。”
这声音很好听,清越如同碎玉掷地,只是语气实在是懒懒,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漫不经心。而晏不笠顿时缩紧了瞳孔,他透过枝叶间的缝隙看去,果真见到两位俊俏少年,一红一青地站在清泉边谈论,其中披着火红凤袍的那位手上还拿着把刚刚离开唇边的竹笛。
原来这打盹的狐狸就是被首“白鸟朝凤”给惊醒的。
剩下的发展也如记忆中那般,他由于梁逢道心生“隙”的缘故,答应为凤奚养丹,只是在之后的去留上了产生了点分歧,最终两人不快而别。
而附在南宫仪的身上,晏不笠见到了他走后发生的事——站在原地咬着牙凤奚平息了那股气,正要离去,耳畔有风刮过,“自己”竟一跃到了凤奚身前。
“狐狸?”凤奚发出和他当时如出一辙的疑问。
对上凤奚陡然放大面庞,他想说些什么,周围又变换了景色。
这次是在凤鸾宫的某处寢宫内,南宫仪已经是人形,正靠在椅子上跟凤奚说着话,两人似是已十分熟稔。
“你觉得失去记忆会有效果?”凤奚语气淡淡。
“可若不这般,少主恐怕一点机会都没有。”他听到声音从“自己”口中发出。
凤奚沉默。
坐在主位上托着腮的妖族少主过了好一会才再次开口:“那万一,万一他再次爱上那人,那不是重蹈覆辙了吗?”
“少主不用担心,若少主肯引荐,过段时间我会以拜师之名进入青衍宗。到时候,有的是机会。”
“原来...你打得是这好算盘。”凤奚看过来来的那一眼又冷又利。
面前景色再次变换,这次所在地点变成青衍宗的。
他被南宫仪哄去生火的那一幕,拿了丹药赔偿的那一幕,南宫仪勾着他肩膀的哥俩好那一幕,还有......
“刀圣留步。”
听见这话,五官深邃的男子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面前这位穿着青衍宗长老的狐妖。
“您要去剑尊对吗?”
应天心鹰目刺了过来,并未作答。他到青衍宗,出于礼仪去见了雁归南一面,故知道他来消息的人不少,而猜到他此番目的是梁逢也不奇怪。
“您当年和剑尊情同手足,可他却将念慈一剑穿心,埋骨昆仑,甚至没让您见上他一面。”南宫仪无视刀圣散出的威压,自顾自说道。
最后一字话音落地,刀已经抵在脖颈前,南宫仪竟仍笑得出来:“不仅如此,离开昆仑山后,剑尊竟将他那不知为何失了忆的小师弟收为徒,不可谓不僭越。”
“这又如何?”许是不常说话,应天心嗓音有些嘶哑。
“只是改个称呼自然算不得什么,若剑尊的心思不仅限于此呢?”见应天心的刀依然架着不动,南宫仪又道:“念慈老祖当年很喜欢这小徒弟吧?从最小事开始,一步步取而代之,这么看来,就连当年老祖入魔之事......”
“我会去问问的。”
刀从脖颈上离开时,南宫仪背上已沁了层薄薄的汗液。但他面上仍是微笑。而此时其壳子里晏不笠却觉得实在荒唐。
应天心和梁逢会面后又发生了什么,他怎么会不记得?
那时因为一次意外和梁逢发生亲密接触后的晏不笠像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人那样明明知道这很是不对,在梁逢睁只眼闭只眼中,忍不住过界,在那条红线边缘百般试探。
就在他准备表明心意时,得到应天心来访的消息。
而也就是这会面,在青衍宗难得氤氲雨天中,在满山的杜鹃花里,他听到梁逢一手撑在桌上,垂首把玩着茶盏,淡淡道:“应天心你多虑了,我和他绝无可能。”
又是几段记忆碎片闪过,可此时晏不笠已经无心欣赏。
眼前光影律动,再次睁开眼时,他意识回到了昆仑渊。虚影凝成的楚吟握着他的手,而光团里的南宫仪将手盖在脸上,闭上了眼睛。
事已至此,他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晏不笠只想觉得好笑,他别过眼,不再看他,而楚吟就在这时开口:“师兄到了现在,谁真正对你好,你还看不清吗?”
他没理会楚吟这话,南宫仪这狐狸固然可憎,可他对此早已知晓,实在难以生出多大的波澜。他现在担心的是云漓在他手中,凤奚出了山,梁逢又失了音讯,又该如何脱困?
他没回答,虚影凝成的楚吟也就不动,那堪堪没过脚底的白色粘液也停滞冒出,不再生长。
正在两人僵持间,异变陡生,被在光困里的南宫仪周身的火焰突然暴涨,瞬间绘出个阵法形状将身边那较小的光团包裹。
而就在此时,一道火焰突兀朝虚影楚吟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