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黑石头砌的屋子看着不大,该有的设施都有。
竹米饭的香味从灶台处传来,不多时,染成紫黑色的米端了上来。念慈坐在石桌对面,托着腮看他,右手把玩耳侧垂下的发丝。
晏不笠试探性夹起一撮,米粒清香绵软,和记忆中别无二致。只是他这会心中有事,夹了两口就放下竹筷,想着措辞,思考该如何开口。
见他这般,念慈嘴角笑意渐渐消失,长睫微微敛下,清眸眨了眨,似有些苦恼:“阿晏是不喜欢?”
“我......”
晏不笠摇了摇头,正要解释,就见念慈似想到了什么,眼睛忽地亮起,道:“你上次说还没有吃过鱼,趁天色还早,师尊带你去捉鱼如何?”
“天湖......不是没有鱼吗?”他下意识地开口。
念慈微笑。
天气晴朗,天湖明净,无风,只有少量的白云悠悠来去。
实在像极了那人的眼眸。
“阿晏在想什么?”
身旁拿着长竿垂钓的念慈忽然开口,晏不笠看着平静无波的水面,摇了摇头。他怎么也没想到,念慈说得捉鱼,竟是以这种方式。
“我只是有些没想到。”
“不然阿晏以为怎么样?师尊卷着裤腿,亲自下湖去捉鱼才算有诚心罢?”念慈笑问。
闻言,他脸有些红,念慈没打算就此放过他,一手扶着钓竿,另一只手在他耳尖捏了捏,叹道:“以前在俗世修行的时候,就听闻有些凡人会花个大半天的时间在河边垂钓,那时我对此不理解,觉得凡人生命短短数十载,怎么将时间花在这般无意义事上?现在......”
“现在?”
他刚问出口,水面忽传来阵动静,念慈手中竹竿微微下沉。手腕一提一甩,便钓起约莫半个剑身长的白鲑,离了水,正拼命摇着尾巴撒欢呢。
阳光反射过粼粼水光,掠过念慈高挺的鼻梁投下阴影,他轻声道:“现在我有了数不尽的时间,才知道有一人相伴在身,于天光下共垂钓是何等幸事。”
晏不笠没有回答,沉默半响,才道:“那师尊这些鱼到底是从哪来的?”
念慈脸上笑意褪去,好半天,才再次勾起嘴角,满不在乎道:“这个么?也是我叫阿春一并带到昆仑的?”
“那随春生......他去了哪?”他低头看着那只念慈用术法裹住的生物,没了水源,在寒冷高山上,这条白鲑很快就没了生命气息。
听见这话,念慈嘴角渐渐放平,长眸黑沉如墨,“阿春啊,他犯了些错,师尊罚他下山待一段时间。”
晏不笠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跟在念慈身后,走回到黑色小屋。今日阳光灿烂,可能是识海久违地充满了灵力,纵使在众山之巅,也感觉到不少暖意。一路上,念慈将他的手握得很紧。
回去后,念慈将那只可怜的白鲑放在灶台,经过一系列的商议,决定将它烤了。他生火时,晏不笠就安静地站在旁边看,见着鱼身一点一点变焦变黄。念慈的手艺非常的不错,哪怕他现在心里藏着事,也不得不承认这鱼烤得非常美味。
“喜欢吗?”
在念慈殷切的目光下,晏不笠点了点头。像是终于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念慈恢复了先前清润的模样,可莫名的,他忽想起在和梁逢在临安城共同进食的那次。
临安城的鱼真的很难吃,又酸又甜,古怪极了,只有梁逢那种人才会喜欢吧。
不知是不是因为山中无日月,天黑得很快。
等师徒二人地解决完这头鱼,夜色已经完全笼罩,屋内烛火跳动,照得念慈的五官愈加深刻,俊丽非常。
修真界有史以来最不可思议尊者走了过来,弯着眉眼,笑得如死去多年魅鬼:“阿晏,天黑了,我们去休息吧。”
晏不笠没动,只是将头转向窗外,轻声道:“师尊,天这么晚了,师兄怎么还没有回来?”
入了夜,昆仑山顶好像变了个地方,风刮得猛厉,哀嚎着,像是无处着家的厉鬼,很难想象有人能在这种境地存活。
外面雪山犹如末日,屋内却是安宁一片,炉火静静烧着发出炸响。火光中,念慈的神色彻底冷了下来,他走近一步,手轻轻抚摸上晏不笠脸颊:“阿晏今天怎么老是提到其他人,就我们两个人不好吗?”
念慈那双和楚吟一模一样的眼睛靠着极近,每根睫毛都能数得清,晏不笠几乎能感到他口中呼出的温热气息。他没躲,任由温凉触感顺着脸颊曲线往下,擦过嘴唇,最轻轻抚上他的咽喉。
玉石般手指微微收紧,手背上蜿蜒的青筋脉络逐渐显出,晏不笠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但依然没作任何反抗。
生理性的泪水从眼角沁出,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意识也逐渐不甚清晰,他却清清浅浅地笑了出来,晏不笠用尽全身力气,抚上对面那人同样发红的眼尾和因为扭曲略微狰狞的面庞。
“阿吟,我们回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