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逢仍握着剑,沉默片刻,只是道:“是我的错。”
楚吟嗤笑一声,面色十分厌倦:“当然是你的错,若不是你,当年师兄为何那样对我,若不是你,当年他怎么会弃我而去?”
梁逢没有握剑的手指稍稍蜷曲,他薄唇微张,晏不笠却抢先开了口:“阿吟!”
楚吟转过头,黑眸定定看着他。
他想解释说,他没有弃他而去,只是不知为何一觉醒来就到了丹泽,他还想叫声“师父”,可是心里同时涌上的事太多,一下不知从何说起。
就是这短短几秒种,楚吟就仿佛失去了耐心,道:“小孔雀,别叫得这般亲近,我们也是有缘,师兄给你个忠告,别看你这师父这般光风霁月,君子的很,心里却不知对徒弟怀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小孔雀,不要到头来当了替身还不知道。”
简直倒反天罡,听他这么称呼,晏不笠简直哭笑不得,正想开口表明身份,可听到他的后半句,也不由得顿住话头。
莫名的,他想起那个过于旖旎的雪夜,潮湿的,黏腻的,浸湿了内衫,加重的呼吸间,冰雪变得炽热,有些心虚,下意识地看向了梁逢。
梁逢本就苍白的面孔,更是无血色,长身微微颤抖,回雪剑几乎握不住。
而趁着梁逢心神不稳的功夫,楚吟嗤笑一声,提着清眠,足尖一点,身影就移出殿外,长留剑凭空从脚下出现。
晏不笠瞳心紧缩,凭空唤剑,如今的楚吟修为竟到了化神,怎么可能?
他怔然间,梁逢像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也不看他,同样脚尖点了点地,追了出去。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战场也陷入僵持。安如意和黎烟虽以一敌二,但雪月庵从来不以武力见长,她们还得注意护着岑樾,实在讨不得什么好。而随春生也没占多少上风,他修得本就是邪功,在安如意的“夺心”的作用下,眼睛变得通红。
晏不笠将目光收回,缓步走到他面前,轻轻道:“他走了。”
随春生抬头,眼神戒备,晏不笠见他这般嘴角勾起,轻笑道:“他这次又没带你,阿春。”
随春生目光一缩,艰难道:“晏不笠,你......想起来。”
“是啊,我想起来了,在当年见到他的时候,我就应该想起来的。”他微有自嘲,又道:“可是师父他还没想起来。”
“是啊,尊上还没想起来。”随春生道。
顿了片刻,晏不笠声音略微抬起:“但你们现在却要他想起来。”
他无端难过,楚吟要开山,定是受了他和应天心的教唆,虽还未记起开山的后果,梁逢也不愿说,但对于此,他有很不好的预感。
他踌躇间,随春生却笑了:“你说这种话,我看你也没有全部想起来。”
晏不笠语塞,他确实没有全部想起,除了曾经在昆仑山,多是些零星的片段。丹乃。
随春生见他这般,面上讽刺更甚:“晏不笠你总是这般自以为是,从来不考虑过其他人的感受,想对谁好就对谁好,若哪日生厌了,就一脚踹开,再不理会。你现在既然又表现出一副在乎尊上的样子,可你知道尊上心中怎么想的吗?”
晏不笠突然有些委屈,他当时没了记忆,只觉得楚吟是新来的烦人师弟,一心只想着修炼飞升,才做了那般错事,就算他做错了,也是因为梁逢什么都不告诉他。
他反驳道:“我是对他不好,那你为了自己的目的,诱他重开昆仑山,就是为他好的吗?”
“目的?”随春生有些不屑地笑了笑:“你以为我是受够了邪修身份,所以要趁此机会回所谓正道?”
“不是吗?”晏不笠反问道。
“当然不是,我们哪有这样能耐,”随春生冷笑,看着他的目光充满了同情:“尊上会作出这种选择,当然都是因为你啊!”
*
在临安城停歇的那晚,梁逢给了晏不笠换了个储物戒。
梁逢说,这个比凤奚给得那个材质更好,空间更大,也更容易抵御冲击。晏不笠当时试了下,其实区别没有很大,但梁逢给的这枚是由昆仑玄铁制成的,质地他更喜欢些。
而第二日,晏不笠发现这枚储物戒和梁逢手上那枚竟是一对,除了储物外,还可用来追踪对戒的位置。
他跟着储物戒的指示朝僧舍后禁林飞去,独木成林,枝繁叶茂,越往深处则越阴森,晏不笠几乎有了又回到密林的错觉
这里原来应该是有过结界的,只是这时已经被毁得差不多。他很顺利的就进去,不一会,前方豁然开朗,山涧落成小溪汩汩而流,溪边隐隐可见一竹舍。
此时竹舍已经被毁了大半,两人相对而立,身姿挺拔,衣袂飘飘,各有各的风范。听到他落地的动静,双双回过头来。
楚吟先行放下手中长留剑,盯着他的原身久久不动,风将他的黑发吹乱,遮在额前,见了几分当年的影子。
晏不笠喉咙发干,顶着他的目光,轻声道:“阿吟,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