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不起,他还是躲得起的。
晏不笠决定在林成寺的这几日绝对不靠近那间屋子十步的范围之内。他循着木牌上指示回到自己的屋子,门重重关上那一刻,那种针芒在背的感觉终于消失。
那青年浑身上下都透着古怪,比如说,中州修士多喜白,他却着一身黑。乍看之下,青年言行举止处处温和有礼,只要略微细想,就能察觉出他的不怀好意。危险得明目张胆,可他当时像灌了迷魂汤一样,竟完全被牵着鼻子走,甚至......被侵弄得现出了耳羽。
而更令他现在的地方在于,明明青年对他已经冒犯至此,他现在回想起来,心中竟生不出丝毫怨怼。
真真怕了他还不成?
他渐渐平复气息和心跳,决定暂且将这位“贵客”他抛在脑后。在屋子左右探查一番,确定没有什么窥探的法阵后,他从袖中取出那个疯癫僧人塞给他的物什——是压成团的的经文纸。
晏不笠将厚重的经文纸摊开,赫然是用血写就的几个字:
“子时三刻,钟楼,泥塑像。”
这地方果真有古怪,晏不笠望着窗外暗林,眯起眼睛,沉思片刻,心中有了论断。
日照当头,时辰还早。
他先去了百守阁一趟,没见着清眠,在塔下守着的是小沙弥。小沙弥告诉他,梁逢还在里面,并转告了清眠的的话。
“清眠师兄说,里面那位大人要明日午时才能出来,您可以先到屋舍住着,不用太过担心。”
晏不笠本想直接去钟楼,但走进发现未至日落,并未开放,况且此时人多耳杂,他略为沉思,往旁边的天王殿拐去。
有结界在外,能够上林成寺的香客大都来历不凡,要么是供得起修士的大家族,要么干脆就是修士。香客跟在引路的僧人背后,满怀期许,完成一系列上香流程。
他蓦一走近,就被厚重的檀香熏得难受,头脑发晕。有位披着袈裟的僧人走上前来,问他是否需要帮助。他本想拒绝,心念一转,凑过去小声道:“我代我家王爷来祈愿,还请小师父带路。”
他本有些忐忑,可见到这僧人的表情变化后,晏不笠就知道他赌对了,。
这僧人自称佛号“清源”,是清眠的师弟,他走在前边,恭恭敬敬地带着晏不笠绕过巨大华丽的大雄宝殿,朝后方殿走去。
顺着台阶而下,推开老旧木门,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晏不笠捂住鼻子。清源见状,呵呵一笑,“公子勿怪,这里味道是有些不好闻。”
这血腥味其实并不重,但晏不笠天生嗅觉灵敏,血腥味和焚香味混在一起,他几欲作呕。
这里也是座殿堂,十分宽敞,不过和上方的金光灿灿供奉着各位尊者的各殿大不相同,四面墙上没有富丽堂皇的壁画,而是排绘着山石仙人浮雕,正中央本该放着佛像的位置放着座约莫半人高的石头塑像。
近看,塑像雕刻得是位披袈裟的老僧,盘坐在石刻的莲花上,眉毛和胡须皆长垂落自膝盖,端是慈眉善目模样,只不过没有上色,袒露出石头原本的黑色,莫名显得阴森可怖。而这塑像前方放着手掌合拢大小的漆壶,血腥味正是从那处传来。
清源声音从身后响起,“这便是本寺的无禅大师。”
许多修真门派都有的供奉祖师爷的习惯,可很少会直接供奉生者的,在佛寺中更是几乎没有。莫名的,他想到在百守阁和无禅对话的梁逢,有些怅然。
见他不作声,清源又笑呵呵地给他介绍起两侧的浮雕:“公子请看,这里所绘的无禅大师建立林成寺的由来。”
晏不笠看去,那处共有四面浮雕,记载了无禅大师的建立林成寺的四个阶段,他的目光被其中一幅牢牢吸引住了。这时,清源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无禅大师年少时不知此生‘道’是何物,因仰慕念慈老祖上昆仑山问道,下来后跋涉红尘多年,行善事无数,最终在临安城坐化悟道一举突破化神,因而有了现在的林成寺。”
从右往左的第二幅浮雕绘制了无禅上昆仑山求教的情景。制作这幅浮雕的人手艺很是不错,寥寥几笔,就绘出的广袤无垠的昆仑雪山,而无禅正盘坐在蒲团,对面坐着传说中的念慈老祖,雕刻师没有详尽绘出老祖样貌,只辨别得出端是丰神俊朗。而念慈老祖左侧站着颀长身影,手中拿着那柄闻名天下的回雪剑。
而念慈老祖的右侧,则站立着一只形似凤凰的鸟儿,身型却要比凤凰要纤细许多,尾羽也没那么华丽,倒和他现在的原身倒有七八分相似。
他沉浸在见到这幅浮雕的震撼中,清源后面叨叨说了许多林成寺的佳话,他没在听,直到叫了他两声才回神。
“公子,王爷想换得无禅前辈的护佑,只要往这漆壶里滴上三滴王爷的护心血即可,您是否有带来?”
在修真界中,护心血常常作为施术者和受法者之间媒介,在这种场合用到这么想怎么蹊跷。晏不笠自然说没有,然而清源笑眯眯地又道:“是忘带了吗?既然如此,公子的血也可以。”
晏不笠顿时警钟大作,手中暗暗捏上储物戒中的符咒,这清源至少是个金丹修为,他绝对不能正面交锋。他笑着:“可惜,我现在没有想要通过祈愿来的东西。”
说罢,他便捏碎了前日买来的瞬移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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