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不笠永远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将时间花在这些对修行无甚益处的事上。
他当然知道楚吟还未结丹,不能辟谷,每日需要进食三餐。可是他在楚吟来得第一天,就通知了百炼峰送来了整年的百粮丹。
百粮丹约拇指大小,经过那群丹修的搭配,蕴含了人体需要的所有营养。每日一粒,便可满足楚吟每日进食的需求。
他自然没有理会楚吟期待的眼神,这时临近月升,他应该要去屋顶的露台上吐出体内浊气了。
可晏不笠才踏进屋子就感受到了不对,那股软软糯糯的气味实在明显。蒸得烂熟白米才能散发出的香气里,夹杂青竹特有的清苦。
非醴泉不饮,非竹米不食。
晏不笠抬在门槛处的脚步停顿,他低头看向了楚吟,眼神有些冷。
“你向人打听过我的真身了。”
楚吟犹豫地点了点头,他确信晏不笠初闻到这味道时怔了一瞬,可不止为何随后又露出这表情。
“师兄,我本想等你亲自告诉我的。可是我担心做出来的食物你不喜欢,下午练剑时没忍住问了其他人。”
见到楚吟这般惴惴不安的没骨气模样,晏不笠心底没来由的生气。
楚吟这百般讨好做出来的东西,是合他胃口的。可正是这种“合意”让晏不笠感到不悦。
何况他并不喜竹米饭,刚刚在闻到这气味的瞬间,几欲作呕。
实际上,晏不笠的真身虽是凤凰,很多习性却和传言不尽相同。
比如,凤凰非梧桐不栖,可他却偏爱那些浴雪的冷杉。
晏不笠将其归结于是被梁逢养歪了。
只是这些晏不笠当然不会说,他板着脸看了楚吟一眼,就朝屋顶走去。
天幕将晚,月色清凉。
他化为原身坐在房顶,吐出体内的浊气。
月华照在身侧的石阶,那里连着楼下的主堂,主堂离灶间很近,竹米的香气不住从那处传来。
晏不笠难得的有些走神了。
可能是夜色太敞亮,他脑子里模模糊糊出现一幅画面。
外边下着鹅毛般的大雪,可屋子里却温暖如春。他化作妖身蹲在黑色石头的暖炉前,浓密如扫帚的尾羽甩在身后。
暖炉旁木凳上坐着名男子,绣着华贵花纹的黑袍垂在地上,晏不笠看不清他的脸。
但男子的声音很年轻,只听他带着笑说,“我知道你喜欢竹米,说了好多好话才让阿春带来的,不要不开心啦。”
听间这话,他懒懒地啄了啄男子挠着他下巴的指尖。
那男子笑骂了句“小没良心的”,就从炉台上去取了碗乌漆漆的竹米放,一粒一粒地喂到了晏不笠的嘴里。
米粒在齿间粉碎,周身萦绕绵长清苦的竹香。
不是错觉。
晏不笠起身,朝下的台阶的最末端静静放着一盆竹米饭。
*
林木参茂,蝉鸣如许。
楚吟很快就学会了驭剑,用不着晏不笠接送了。
这天他如往日一样,蹲在院子的冷杉树上修炼,眼神却时不时地文崇峰的方向瞟。
和他不一样,楚吟真的很受人欢迎。
今日教习的老头是悟来峰的虞文道,上的的术法课。而这批弟子因为筑基还没多久,简简单单一个“起火决”掐得五花八门。
晏不笠见到,有个修士试了几次终于凝出火苗,太过激动,没控制好灵气,那株火苗忽地一下约膨胀成人脑袋那么大。
他吓得慌忙把那团火焰甩了出去,眼看就要烧着站在他右前方的女修。一道半尺高“水柱”适时出现,将其浇灭在少年身前的空地上。
修士顶着女修嗔怒的目光,低头红着张脸,向站在不远处的少年道了声谢。
楚吟一袭墨蓝长衫站在云天间,挺拔地像棵水松。
他对着那名修士温和地笑了笑,“无事,余师兄下次可小心些,莫要再惹言师姐生气了。”
真是无聊。
晏不笠收回目光,看着湛蓝天色,不知怎么又想起了那夜。
他路过那盆竹米饭时,鬼使神差的,竟捡了几粒放在口中。清而不苦,和预想中一模一样的味道。
晏不笠却不知为何越尝越难过,米粒落到脏器中,无端苦涩起来。
呵,果然不该随便尝没吃过的东西。
他敛着心神继续修炼,文崇峰上又出现了新的状况。
楚吟虽拎不清,但在法术上确实有几分造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