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科莫紧急按下了制动按钮。
时空机器急停下来,改成往下俯冲,原本随着惯性背贴舱门的约阿希姆和艾维瞬间移到了中间,差点跟前面的贾科莫撞上,随后两人腾空而起,撞到了舱顶。
虽然贾科莫一直背对着两个人在盯着操作盘和显示屏,但是他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的两个人是什么情况。
“不好意思哈,舱门两边有可以调出来的座椅和安全带。但是现在时间紧迫,来不及弄这个。”
受紧急制动的时空机器影响,贾科莫的声音自带失真的气流,他话音刚落,时空机器就停止了降落,显然已经落地,随着舱门缓缓升起,约阿希姆和艾维从舱顶落到了金属地板上。
两人吃痛揉着胸口和背部站起身,一起被舱外的景象吸引了视线。
黯淡无光的天空犹如一块沉重的铅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淅淅沥沥的阴雨没完没了地下着,让人感觉仿佛置身于一个没有尽头的黑夜。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只有贾科莫一脸司空见惯,“啊,这倒是我熟悉的大陆正面。”
他扭头看着操作界面,在启动按钮旁边有一个拨盘,上面显示着数字二十。
虽然在时空机器里才过了短短几分钟,但是时间已经跨越了二十年。
那他们要找的,就得是二十三岁的萨默了。
本来贾科莫和约阿希姆已经做好了要花很长时间找到萨默的准备,没想到命运的眷顾使得他们很快就和萨默再次重逢。
魔宫处在一个巨大的红壤盆地中,而他们随机降落的位置,正好在盆地边缘的高地上,一从时空机器中出来,他们就发现盆地中央数量庞大的人族,正戴着镣铐,在魔族士兵的呵斥与皮鞭的挥舞下,艰难地挪动着脚步,一步一步走上宫殿的台阶。
三人顺着一处缓坡滑了下去,屏息躲到了魔宫附近的树丛后。
在蹒跚行进的人族奴隶前头,宫殿的大门缓缓打开,城台之上,整片大陆的统治者阿撒兹勒正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冷漠地注视着这些被奴役的人类。
“帕西诺和巴克斯到了吗?”他问站在一旁的利未安森。
“听说是快到了。”
躲在树丛后的贾科莫一行三人,突然听到人族队伍中有个男人的声音急切地喊:“萨默!”
离他们最近的一列奴隶的末尾,一个女声回应道:“别特连科,没事的,不用担心我!”
一旁的魔兵听到响动,立马朝那个发出声音的男人挥过去一道皮鞭,叱道:“别乱动!”
那男人挨打后一声不吭,铁链碰撞间发出刺耳的声响。
约阿希姆视线望向那个被称作“萨默”的年轻女子细细辨认,发现她长开的五官依稀能与记忆中小萨默的样子重叠得上。
他难掩激动地拉住两侧和他一起蹲在树丛后的贾科莫和艾维,“快看离我们最近的这一列,走在最后面的那个好像就是萨默!”
这时人族奴隶大军的尾端正好行进到三人藏匿的树丛旁,艾维眼疾手快用挥出去的魔法切断了萨默前面牵引着她的铁链子,将她拉进了树丛里。
走在前头的魔兵回头看了一眼,由于人族奴隶太多,他也不知道走在最边上这一列最后面的是谁,没发现异常,就转回了头。
“唔!”萨默受惊之下下意识想要尖叫,艾维连忙捂住她的嘴巴,冲她做出噤声的动作。
“嘿,艾维,魔法水平和反应能力都很不错嘛!”贾科莫目睹了他这一系列眼疾手快的操作,压低声音夸赞他道。
萨默满脸惊愕,目光在约阿希姆和贾科莫身上来回游移,她眼神中露出一丝恍惚与思索,被尘封的模糊记忆渐渐如潮水般涌来。
她慢慢红了眼眶,嘴唇颤抖,带着哭腔委屈道:“约阿希姆叔叔,贾科莫叔叔,你们终于来接我了吗!”
“没错,萨默,快走吧。”
“可是…”萨默想起别特连科。
“一直呆在这里会被察觉的,先回到时空机器旁再说。”
萨默只得先跟着三人,随着贾科莫施展的时空裂镜回到了时空机器旁。
她一直偷偷打量跟着他们的艾维,见艾维察觉到她的视线,她试探地问:“刚才贾科莫叔叔说…你叫艾维?”
“没错,你认识我?”艾维露出惊讶的表情,“所以这二十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会变成这个样子?”他向萨默问出了他自穿越到这里就一直在心里疑惑的问题。
萨默将自当年除夕夜龙堡政变到现在这二十年间发生的事情,对三人快速叙述了一遍。
“…直到最近,听说魔族发现了通往大陆另一面的入口,但大陆背面如同原始森林一般,既没有统治者,也没有城镇。因此魔族首领阿撒兹勒决定让人类奴隶去开发大陆背面,建造城市和宫殿。”
艾维沉默地望着远处魔宫城台上的阿撒兹勒,他想不到,短短二十年,这片大陆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魔族杀光了龙族,还把人族变成了奴隶。
他痛苦地想起弗洛里安。
如果当时自己没有强硬地劝他回去联姻,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的那些事?
贾科莫已经从舱门跳上了时空机器。
“你要跟我们一起去两百年后吗,艾维?时空机器一旦设定好了时间就没法中途改变,反正在这个如同末日一般的时空呆着也不好受吧。”
“不,我想,他会选择留在这里。”约阿希姆突然开口说道,他的目光落在艾维身上。
这个年轻人的气质跟安斯艾尔很像,他记得安斯艾尔曾跟他聊起过莱比锡大陆的传说,人类勇者艾维开发了这片大陆,从此带着人类在大陆上定居了下去。
这段时间的见闻使得约阿希姆已经想明白了时间的宿命论,解救人类是艾维的使命,即使再一次站到这个时间点上,他仍然会选择带领人类去开发莱比锡大陆。
“没错,这正是我的想法。我不跟着你们走了,我想留在这个时空,我不愿意看到我们同类活在这般水深火热之中,我想去解救他们。”
艾维想,原来魔法水晶球从来没有出错,自己注定是要解放全人类,成为大陆新的统治者的。
“好吧。”贾科莫启动起时空机器。
“等等,贾科莫叔叔,我可以带一个人一起走吗?”
时空机器的舱门向上开着,贾科莫操纵着时空机器以一个不会被察觉到的高度飞在魔宫的上空,看着屏幕中乌泱泱的人群,他无奈道:“你到底要带谁啊?”
萨默趴在舱口边缘往下望,找寻着别特连科的踪影。
突然,高台上降落的一个人影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惊喜之下她声调猛地拔高:“那是爸爸!”
贾科莫和约阿希姆同步看向舱外,只见魔宫城台飞来两个恶魔,其中左边那个的面容与艾卡德·卢赫特一模一样。
萨默的这句话被城台上的阿撒兹勒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伸出手来朝天空一挥,一股强劲的吸力就将露着半个头的萨默从时空机器舱门口吸到了他的面前。
阿撒兹勒抬头看了看飞在半空中的时空机器,打量着萨默,“贾科莫的时空机器?你是…那个小女孩?”
他转头看向刚落地的帕西诺,“你听到了没,她刚才叫你爸爸欸,所以这是你女儿吗?”
“我会有女儿?”帕西诺厌恶地审视着眼前这个自称是自己女儿的人。
他手指的指甲渐渐伸长,变得尖锐而锋利,“那我直接掐死她,不就没有了吗!”
话音刚落,伴随着手中凝聚而成的一团黑气,他的手迅疾地伸向了萨默。
“萨默,小心!”
危急之际,贾科莫驾驶着时空机器赶了过来,约阿希姆一手扶着时空机器的内壁,一手朝萨默伸出,“快上来!”
时空机器擦着城台在低空掠过,约阿希姆一把把萨默拉了上来。
发现了时空机器的帕西诺一跃而起,往他们这里飞来。
“来不及了,直接回到两百年后!”贾科莫啪地按下了时空穿梭启动按钮。
“萨默!”
城台下,人群中的别特连科疯狂呼喊着萨默的名字。
“别特连科,你等我,两百年后,我会来找你的!”
萨默只来得及说出这句话。
“好,我一定会遵守约定,一直等到你回来!”
舱门在萨默面前蓦地合上,隔绝了一对有情人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