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攸文是一个常年居家的童话小说家,他的日常除了写作,就是等他的女友下班回家。
他有一个很完美的女朋友,肤白貌美,温柔体贴,会给他做饭,打扫房间,和他一起伴着天光在清晨醒来,每天都相处得很甜蜜。
他一直以为他们会就这么长长久久地过下去。
他们每天早晨都会在玄关处接吻,依依不舍地分别,但是有一天,女友走得很匆忙,她忘记跟郁攸文吻别了。
那天郁攸文觉得跟平常有什么不一样,又说不出来。但是他突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感觉,就是这份甜蜜太甜蜜了,甜蜜得有些虚假。
郁攸文吓了一跳,因为他之前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他伏在桌案前写作的手顿住,脑中突然涌现出了一股强烈的跟踪女友的想法。
“我竟不知道她跟我分别后会去哪里,真是奇怪,以前我怎么从来不好奇呢?”郁攸文愣怔地思忖着,他觉得头有点疼,好像脑海深处有很多重叠交错的朦胧记忆在按捺不住地翻涌,但是一时半会儿被淹没着浮不上来。
他打算先穿上外套出门,在找衣服的过程中他发现虽然跟女友同居多年,家里却几乎没有多少她生活过的痕迹。
关于女友的疑虑越来越重,郁攸文意识到他似乎一点儿也不了解自己的女朋友。
他打开门,一瞬间觉得阳光有些晃眼,接着便是面对外面世界车水马龙的陌生感。
他下意识地收回迈出半步的一条腿,条件反射地摸上右手手腕。
那里有一条狰狞的疤痕,虽然愈合已久,但仍然可以看出受伤时的惨烈程度。
按照女友的说法,这是郁攸文几年前出门的时候遭遇车祸留下的,自那之后他就留下了心理阴影,再也不敢踏出家门半步。
不过这些他如今都记不太清了,也许也是车祸的后遗症吧。
“我,不敢出门的吗?”郁攸文露出胆怯和迟疑,但他旋即想到了不知去向的神秘女友,出门的意志便坚定了些。
他站在门口,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意想中的恐惧感并没有到来,反而因为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而觉得有些神清气爽,胸中郁结之气疏散开来,意识也没有那么混沌了。
他走在路上,一开始因为久不出门的缘故,身形还有些不习惯地跌撞,不久他便适应了,脚步轻快了起来。
然而变故就在此时,他一边伸长脖子好奇地打量着街道两边的商铺和行人,一边思索着女友应该往哪个方向去了,一个没注意,撞上了一面宽阔而结实的肩膀。
只听对方一声惊呼,伴随着纸箱翻落地面的声音,分装在塑料袋里的小面包像掀开海边岩石后受惊的蟹群一样朝四面八方散了开去。
“对不起对不起!”郁攸文慌张地蹲下来,两个空纸箱子还趴在原地,他和对方一人扯过一个捡拾起地上四散的小面包往里装,等他捡完最后一包站起来,对面的人接过纸箱子跟他说没事。
他抬头,看到那人跟他差不多高,留一头利落的寸发。
甫一撞见对方英挺周正的眉眼,郁攸文呼吸不知为何微窒,一瞬间似有千万画面像飞鸟般呼啦啦从眼前划过,他定了定神,再次愧疚道:“这两个箱子的封口都开了,搬起来很麻烦,你要放到哪儿,我帮你一起搬过去吧。”
他不是性格主动外向的人,但是面对眼前这个人时,不知为何,明明应该是第一次见,对方的一举一动却都轻易触动着他心底的某根弦,如同早已被刻入灵魂的印记,令人难以解释这奇异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对方摆摆手说不用了,一副准备自认倒霉的样子把两个纸箱堆叠起来就要搬走,然而郁攸文还是强行抱起上面一个箱子跟在了他的旁边。
“好吧,不是很远,拐过三四条街道就到了。”对方无奈妥协道。
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牵引,渴望着对方对自己的关注和回应,走在对方身侧,郁攸文忍不住没话找话,“我叫郁攸文,请问怎么称呼?”语气里的迫切和主动使得情绪原本并不外露的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叫我麦松唯就行。”
郁攸文见麦松唯时不时看一眼手表,便问道:“麦先生着急回去?”
“嗯,我女朋友还在店里等我。”
至此话题有些冷却,郁攸文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郁先生喜欢玫瑰花?”麦松唯突然开口打破沉默。
郁攸文讶然:“你怎么知道?”
“刚才我从商场采购完这两箱面包出来的时候其实注意过你,你站在路边欣赏那些市政栽培观赏用的玫瑰花,神情特别专注,我当时想,用这样温柔细腻的眼神看花的人,一定是特别喜欢那些花吧。”麦松唯转头看向郁攸文,弯了弯眉眼,“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那一幕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