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已经熄了,黑黢黢的屋子,谁都没有说话。
冷不丁的,温素音突然小声问:“万一有孩子怎么办?”
孩子?
赵明恒一个激灵,这个词对雍王殿下来说太过陌生,陌生到有些吓人。
“夫妻成婚后会有孩子的对吧,现在会不会已经在我肚子里了?你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他先不要来么?我的意思是我还没准备好……”温素音越说越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我有些害怕。”
“.……”
赵明恒的心跳骤然加快,又很快平复。
“不会。”他又强调了一遍,“不会有孩子。”
“真的?”温素音带着小小的雀跃,松了口气。
“我向你保证。”
她竟然以为这样就会有孩子,怎么有?把小娃娃从脚板底塞进去么?赵明恒心中忍不住嗤笑,又觉得温素音天真无知得有些可怜,就像一个全然没有人看顾的孩子,什么都还不懂呢,就被所谓血脉亲人扔到了陌生男人手上,连教一教她都不愿意。
不过他是不会和她说实话的,就让她这样以为,对他也好。
总不能,他真把自己当成她的夫婿去教导她……
温素音是秦煜的夫人,与赵明恒没有关系。
一个无人教无处学,一个不愿戳破这窗户纸,因此温素音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她是真的以为夫妻便是这样了,她和夫君躺在一张床上,已经彻彻底底嫁给他了。
她有些茫然失落,也有一点点心安。
这样便算站住脚跟了吧?她有些怀疑地想,算不算那些夫人谈天时说的“笼络住了男人”呢?她想不分明,又觉得自己大抵做得不错的。
嫁人好像也没有很难,跟在叔婶家的日子比,没有更坏。
……
清晨,赵明恒准时醒来,睁开了眼。
依旧是这破了洞的床帐,他没有变回去。
他心底认命地一叹。
怀里似乎有东西,扭头一看,温素音缩成一团,正紧贴着他,像取暖的小动物似的,抱着他的手不肯松手,表情十分安逸,甚至带着几分傻气。
不沉,但……太近了。
赵明恒把她轻轻一推,她便滚到了边上,人立刻惊醒过来,从床上坐起。
“是夫君么?”
“唔。”
“刚才……”温素音不好意思地说,“我好像做梦梦到地动了,吓醒了。”
赵明恒先去洗漱,当他回来,温素音也已经换好了衣裳,甚至把床铺都整理好了。
她摸起床边的手杖,一点点摸索着向外走,腰上有伤,她走得很慢很小心。
赵明恒眉头微皱,硬邦邦地说:“昨晚已经说了,我把洗漱的东西给你拿过来,你做什么又乱动胡乱逞能?”
“不……”
温素音想说什么,但赵明恒全然不给她插话的机会,不自觉地便端出了雍王殿下的架势。
“我帮你一次与帮你两次没有分别,既然答应了帮你,就绝不会反悔,但你若再摔一次,我肯定不会再搭手。”
“你自己先想仔细,是面子重要还是自己安危重要。”
虽然给个小女子鞍前马后做这些杂碎琐事让雍王殿下很不痛快,但有人不听指挥自作主张,让他更不痛快。
“你误会了。”温素音白皙的面庞上熏染起浅浅的红色,她小声说:“我……我是……去茅房。”
赵明恒:“……”
他故作淡然咳了声,“哦。”
而后,“你站着,我先把东西放好,再来牵你过去。”
温素音连忙说:“不用,我已经记下来怎么走了,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也不能次次都麻烦你。”
有那么一次已经足够窘迫了,她再也承受不住第二次了,天天让夫君牵着自己去茅房,这种事实在是——
温素音仅剩的那一丁点少女心,不容许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来。
“你能记下来?”赵明恒有些怀疑,他想象了一下,若他看不见,想要闭着眼睛穿过院子,必然会是一件十分困难且危险的事情。
“熟能生巧罢了,我看不见以后记路的本事的确涨了不少,谁都有自己的事,没人能一直跟在我身边照顾我,总要想想办法,琢磨久了,自然就有自己的独门秘方,不然——”她浅浅笑了下,“岂不是真要困死在几尺见方的天地里了。”
赵明恒突然生出一个念头,“或许——”
温素音没有等到下文,不解地问,“或许什么?”
赵明恒摇摇头,“没什么。”
他刚才想的是或许待他变回自己的身份之后,他可以帮她请郑太医,抬抬手的事情而已,这女子不讨人厌,自己毁了她的婚事,还她一双眼睛,也算没占她便宜。
他脚步利落地向门外走,“我去转转,顺便买些吃食,你自己休息吧。”
在这里坐以待毙是不行的,还是得多往外走动走动,才能寻得机会。
刚拐过巷口,他一抬头,就看到了街角一个玩得正欢畅的身影,只这一眼,赵明恒便怒火骤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