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游昔久久无法入睡。
惨白的月光透过窗帘狭窄的缝隙,灵巧地淌如屋内,洒了一地,如一池凉水,透露出别样的冷。
游昔蜷缩着身体,像只蜗牛般,只从被窝里露出一个头来。自哭了一场后,游昔的神色就肉眼可见地变得萎靡,他躺在床上,心绪杂乱,许久都没办法平复下来。
游昔眼眶周围仍残留着一抹浅浅的红,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眼睛始终都没能闭上。游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失眠了。
在雪原上时,游昔失眠是因为思念巫原。
可现在,巫原离他好近,就在他隔壁,只要游昔想,他随时都能起身去找巫原。但游昔还是失眠了。
睁着眼睛,瞪着苍白的天花板,游昔产生了一种似真似假的错觉——明明巫原就睡在他隔壁,仅与他隔着一堵墙,可游昔却还是觉得,巫原离他好远,比以前他和巫原分隔两地时还要远。
“巫原…”
这个名字,游昔不知道曾在心里反复念了多少遍。就像人类世界的信徒一样,游昔寄希望于自己所念之人能给予自己想要的回应。可慢慢地,随着这种期待越演越烈,游昔最后真正能够品尝到的,却只有失落的苦涩。
游昔将手放在胸口处,他一点一点地揪住了身上的睡衣。柔软的衣服在游昔的摧残下变得皱巴巴的。
这套衣服同样也是巫原给游昔买的。收到的时候,游昔很开心。他以为,巫原的家里有关于他的一切正在慢慢增加,然而元雒的到来却彻底打破了游昔的幻想。
巫原对元雒的态度非同寻常。而元雒也说,他是巫原的前男友,于是,游昔忍不住想——这个家里,是不是曾经布满了与元雒有关的一切呢?在每天晚上,巫原会亲吻、拥抱另一个人。
巫原发自内心地产生了要和另一个人永远在一起的想法。
他选择为另一个人而停留。
而这个人,不是游昔。
每当想到这里,游昔的心就逐渐向下沉。火焰在他胸膛中灼烧着,游昔不知道这种火焰名为“嫉妒”,他只是,忽然很想让元雒就这么消失。
好像元雒消失了,一切就能回到正轨上。
是元雒的到来破坏了这一切。
游昔想,他是一只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雪原上的怪物,没有人类是是非观,也绝不会被规则所束缚从而克制自己,想法诞生的瞬间,游昔的注意力开始不受控制地转向屋外。
元雒就睡在客厅里。
对游昔来说,杀了他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唯一有点难度的就是,他不能让巫原知道这件事。
…没关系,这一点游昔也能做到。
杀掉一个人是抹去他存在的最好办法。
游昔下了床。他打开了门。
然而开门之后,游昔却因为眼前的景象愣在了原地。
客厅里的灯没关。
游昔露出了古怪的神色,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时钟显示的时间是凌晨2点。这是很多人类睡觉的时间。
游昔辨别着耳边传来的呼吸声,呼吸声很均匀,也很平缓。通过这种的呼吸声,游昔可以得出结论——元雒睡着了。
但元雒睡着的时候,客厅里的灯却没关。
这并不符合大部分人类的习惯。
他怕黑?思来想去,游昔也只能想到这么一个猜测。一个看上去人高马大的成年人,怕黑?
游昔悄无声息地一步步走上了前,他垂眸,看着屈着长腿,委屈巴巴缩在沙发上的元雒。
就算是在睡梦之中,元雒的神情也并不轻松。
他做噩梦了。
游昔可以轻而易举地判断出这一点。
说起来,第一次见到元雒时,游昔就发现,这个人的眼眶底下,有着很浓郁的青黑。
他到底多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游昔不得而知,这也不是他需要考虑的问题。
冰冷地注视着元雒的睡脸,游昔缓缓抬起了手,然而也是在这一刻,元雒倏然睁开了眼。
元雒醒了。
被发现了?
不,游昔并不这么认为。尽管在一刻,他的杀意澎湃,但游昔不认为元雒能够在被他杀死之前反应过来。
醒来的元雒目光尚且有些朦胧。在恍惚间,他似乎并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哪。是仍处于噩梦中,还是已经醒来了?
意识仍不清楚的元雒神色尚存几分狰狞,游昔在他眼中,看到了无尽仇恨与杀意。直至眼神渐渐聚焦,元雒才慢慢清醒了过来,他看清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到底是谁。
可那又怎么样呢?
正如同游昔厌恶元雒般,元雒也极其憎恶游昔。
从噩梦中醒来的元雒对游昔的恶意如针般尖锐。
游昔先前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直至这一刻,游昔清楚地感知到了——元雒想杀他。
他对游昔的杀意比游昔对他的杀意还要浓烈几分。
为什么?
游昔忽而有些疑惑,他确认自己在遇见巫原之前没有见过眼前的人类,更不可能与对方结下仇怨。
是为了巫原?
游昔想到了自己要杀元雒的理由。但隐隐约约的,游昔的直接告诉他,元雒对他的杀意,并非来自他对巫原的独占欲。
这是一种浓烈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