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诺的脸上有一种与此刻处境不符的平静。在复仇之后,她似乎已经失去了任何支撑自己的力量。几日前在诺顿庄园时,她仍戴着一副礼貌的面具,但此刻,一切伪装都消失了。
“我一开始并没有想要报复他。因为我还有凯恩。”她低头注视着手中的信纸,指尖轻轻摩挲着边缘,仿佛在触碰儿子柔软的小手。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回忆那段温暖的时光。随后抬起头,眼中浮现出一丝短暂的柔光,但很快黯淡了下去。
“他那么小,却很体贴。他长得一点也不像那个男人,性格也不像。他是我的孩子,”艾莉诺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想要做一个好母亲,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他。我还有一些钱,足够供他长大。或许我可以找些额外的生计,他也有机会去读大学。可是他,永远留在了那个冬天。”
前年的冬天,寒潮向英格兰袭来,整个英伦半岛,变得格外寒冷,对于一个成年人尚且难熬的冬日,对于一个幼小儿童来说则过于残酷。
“那时,我的钱所剩无几,只能出去找活儿做。因为我离开了家,邻居的太太又恰好病倒,没有人能帮我看顾他。我想,他刚刚睡下,只离开一个小时,应该不会有事的。”
艾莉诺的声音逐渐颤抖,但她强迫自己继续。
“我没想到,半睡半醒中找水喝的他会踢翻火盆……然后火光蔓延,一切都烧光了。”
她的声音变得空洞,“我什么都没有了。背叛父母,被男人抛弃,最后连唯一的孩子也被死神带走。这是我背叛上帝的代价。”
“后来,我在伦敦的街头遇到了爱德华·怀特。他衣着光鲜,身边围绕着新的朋友和新的家庭。”她深吸了一口气,语调变得冷硬,“我站在他家门口。他的家灯火通明,比我父亲教堂里的烛光更亮。伦敦的冬天比乡下温暖得多,而他,早已将我们母子抛诸脑后。”
艾莉诺顿了顿,目光中燃起了一丝几乎近乎疯狂的恨意。
“为什么?为什么那样的生活,不属于我的孩子?”她喃喃自语,声音几乎被颤抖淹没,“我趁他落单,找他求救。他说什么?‘烧成那样,活着也是痛苦’……他拒绝了我,甚至连一点点施舍都没有。”
“我的儿子没有活过那个冬天。所以我也死了。”她的语调出奇地平静,“后来我才明白,这不是他一个人的错。这是这个社会造就的恶果。是他们共同把我们这些女人踩在脚下,让他爬上了光明的高台。”
她目光直视伊丽莎白,语调变得平缓,却异常冷酷:“男人的骗局,富贵如你,贫穷如我,都逃不过。”
火光在她背后亮起,迅速吞噬了信纸和桌子的一角。艾莉诺的脸庞被火焰映照得阴影交错,仿佛带着一种异样的庄严。
“干脆就一个都不要放过。让他们也明白,落魄者活在恐惧中的感受。” 艾莉诺脸上的笑容消失,她抬头看向了伊丽莎白,”年轻而富有的女孩,你还没有遭受过爱情的甜蜜与痛苦,你还没有踏入婚姻的囚牢。一旦陷入男人的陷阱,贫穷如我,富贵如你,都逃脱不了任人摆布的命运。所以我并不恨巴特小姐。我为何要恨她呢?她只是和我爱上了同一个男人,和我犯了一样的错误。甚至这个男人在社会的指导下,变得更加阴险,狡猾和善于伪装。“
“如果恨她,我不是应该更加恨我自己?所以我只是恨这个男人,恨自己不够强大,无法保护自己的孩子。”
后面的事情,则是让她觉得上帝也在帮助她。寄出的信引起了巴特先生的关注,他更换了爱德华·怀特的秘书,终于,怀特的身边只有他自己能够认出艾莉诺。提前来到艾尔德石村的确只是巧合,因为伦敦的生活对艾莉诺来说过于昂贵,她必须另想办法维持生计。不过,就算怀特去了别的地方,她也会像噩梦如影随形。
“我想你们或许已经知道,凯瑟琳死于自杀。你们或许也疑惑,为什么她要用这种方法帮助我,”艾莉诺露出一丝笑容,“一个贵族对一个平民伸出援手,想要帮助我脱罪。我很感激她,虽然我并不认为我能够永远地遮掩真相。”
“但她为了自己的心愿死去,而好过枯萎在囚牢之中。她的家庭状况正在每况愈下,她的父亲终于花完了她母亲的嫁妆,现在正谋划着用女儿的婚事再次延续上他富贵的生活。”
“真正的艾莉诺早就死亡了。她死在了一个秋天里,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所以我才能够顺利的使用她的身份。一个女性的死亡引不起任何人的关注,银行家女婿的死,伯爵家长子的未婚妻的死却能让苏格兰场鸡犬不宁。“
“我的手段不够高明,只是他太过自负。谁能够想到一个老小姐是最后的凶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