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引升的突然出现惊得沐星恒一身冷汗,但他立刻稳住了心神,脚下轻轻一晃,借着衣袖的遮掩将刚得来的紫荆草迅速塞进丰柏胸前,转身飞奔两步扑进了沐引升的怀中。
“四叔!您近来可好?都是阿爹他不让我出门,恒儿这段日子也好想您!”
这是沐星恒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感到生命受到威胁,他拼命压制着身体上的颤栗,用尽毕生演技摆出一副欢天喜地的表情,心里却十分没底,生怕丰柏还没来得及将紫荆草收好,只好尽可能的吸引沐引升的注意。
沐引升见他一副小儿之态,伸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笑道:
“你都多大了还撒娇,待会让你阿爹见了又要说你。”说罢又将眼神投向不远处的丰柏,侧头问道,“还不把你这好友介绍给四叔认识认识?”
沐星恒转头看向丰柏,见他还是垂手站在那里,浑身不见紫荆草的踪迹,这才松了口气。
“四叔,这位是丰家家主的侄儿丰柏,丰柏哥,这位就是我四叔啦!”
“唔……早就听闻丰家主有一侄儿是难得的体修天才,今日得见果真是英姿勃发。”
沐引升瞧着丰柏有礼有节地朝他行礼,不由得上下打量起来,只是旁边的沐星恒看得却是惴惴不安,忙拉着沐引升的手臂分散他的注意力,引着人朝前厅走去。
接下来的时间沐星恒没再远离人群一步,从头到尾都盯着沐引清和丰柏,生怕他俩离开了自己的视线落了单。直到寿宴结束,沐星恒亲自送沐引升坐上了回老宅的马车,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了地。
……
回到后山小院后,精神紧绷一整天的沐星恒不免有些恍惚。此时的天色还没有黑尽,云迷雾锁的气氛裹杂着零星飘落的雪花更是让他倍感困倦。
沐星恒惦记着白天在库房中拿到的紫荆草,正要往丰柏的屋里走,沐引清却突然叫住了他,
“恒儿,你过来一下,阿爹有话给你说。”
沐星恒闻言眨眨眼睛,乖巧地跟了上去,他已经和沐引清做了六个月的父子,关系一直十分亲昵,即便有时沐引清会对沐星恒的一些“新”举动感到惊讶,但却从未怀疑过沐星恒本人,可以说是一位标准的慈父。
“怎么了阿爹?可是肩膀又疼了想让恒儿替你捏捏。”
沐星恒笑嘻嘻地带上房门,就见沐引清表情严肃地摇摇头,指着身边的凳子道:
“坐下,阿爹有事问你。”
沐星恒一看沐引清这幅神情,心中不免一紧,
“……什么事啊?”
沐引清一瞬不瞬地盯着沐星恒,眼神中满是犹豫,就在沐星恒快要被对方看毛了的时候,沐引清突然叹了一口气,
“其实这件事阿爹早就想问你,但总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可……唉,恒儿,宸宣和丰柏这二人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嗯……啊?”
沐星恒看着眉头紧蹙的沐引清,第一次有些绷不住维持在脸上的笑容,他本以为今天有什么行为可能引来了沐引清的猜忌,这会儿还在绞尽脑汁想说辞,谁知道沐引清却问了一个这样的问题。
“什,什么怎么想的?”
“你也不用瞒了,阿爹早就看出你的腿已无大碍,可你却老找借口不让丰柏回丰家,这还不是……”
沐引清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到底是没有把后半句话讲明,他平复了一下语气,转而又接道:
“你从小就和宸宣亲近,我们两家人也是看在眼里,可自从宸宣去了紫云宗,你便和变了个人似的,连信也不曾寄过,阿爹是担心如此下来你们二人会越走越远……”
沐星恒听沐引清这么说,一下子反应过来,
“可是今天丰柏哥的伯父和阿爹说了些什么?”
沐引清点点头,也不瞒他,“丰家主今天来贺寿,告诉我再过几天宸宣就回家了,还说希望你能去丰家迎他,但又看你一直和丰柏待在一起,脸色便不是太好。”
因为丰乌对丰柏的苛待,沐星恒一向不喜欢此人,再加上突然得知丰宸宣要回来的消息,更是让沐星恒感到胃里一阵抽搐,他稳住情绪撇了撇嘴,语气半是抱怨半是委屈道:
“可丰柏哥也是丰家的人啊,这有什么不开心的……”
沐引清见儿子这个态度,自然是明白了他的心思,随即苦笑道:
“虽然都是丰家人,到底一个是儿子,一个是侄子……但听恒儿的意思,是觉得丰柏更好了?”
沐星恒看着沐引清,不知怎的舌头突然打艮了,他本来只需要用简单的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能让这个话题结束,但偏偏这个时候他又没由来的生出一股脾气,反而问向沐引清:
“那阿爹觉得呢?阿爹也认为丰柏哥不如丰宸宣吗?”
沐引清闻言微微地弯起嘴角,摇了摇头,
“宸宣是万中无一的天才,且年纪轻轻就得到了宗门重视,你若以后和他皆为道侣,那阿爹自是一万个放心。但丰柏也不是庸碌无为之辈,他虽然资质平平,却有着常人无法匹及的毅力和决心,这怕是连宸宣都做不到的。”
“况且,最重要的不是我的看法,而是是恒儿你的选择,因为无论最后恒儿选择谁,阿爹都一定会支持你的。”
沐引清说这话时眼神中包含着最真挚的爱意和期望,即便沐星恒知道对方不是自己真正的父亲,这些话不是对他这个沐星恒说的,一瞬间还是有些鼻酸眼涩。
这个世界的人们对道侣的态度相对开放,虽然不拘泥于性别年龄,但还是逃不脱“父母之命”,尤其是世家子弟,那更是讲究门当户对,一来可以团结家族势力,二来道侣之间也能相互扶持。
丰宸宣和丰柏虽然同为丰家小辈,但在丰家受到的待遇可是截然不同。而沐星恒作为沐引清的独子,那就是板上钉钉的大能丹师,所以在丰乌看来,他和丰宸宣的结合才最为合理。
如今沐星恒抛下了身为家族骄傲的丰宸宣,选择了让丰乌最为不屑的体修丰柏,这对于丰乌来说不亚于当众打他的脸,对方作为六出城第一世家的家主,虽然不会为这样的事明着出手,但也绝对不会默默咽下这口气。
这些事情沐星恒早就想过了,他原以为这其中的利益纠葛会让沐引清思量许久,现在看来倒是他小看了这位父亲的舐犊之情。
想到这沐星恒低头轻轻应了一声,又立刻换上一副欣喜之色,拉着沐引清的手笑道:
“我就知道,阿爹最疼恒儿了!”
……
之后二人又说了一会儿体己话,直到沐引清赶人沐星恒才离开,此时天色已经黑尽,沐星恒又匆匆来到丰柏屋中。
丰柏早就等着他了,见他进门,顺手将一个刚烧好的手炉递了过去。
沐星恒也不和丰柏客气,将手炉往怀里一揣,盘腿坐在了旁边的榻上。
“等急了吧,怎么样,账房那你有什么发现?”
“我按你说的方法查了今年的货单,只找到一处奇怪的地方,就是在你出事的前一个月,沐家收购了大量的紫荆草,足有百斤之多。”
沐星恒闻言眉头一挑,忙让丰柏将那半株紫荆草拿出来。
递到他手上的灵草还带了些丰柏的体温,外形也被保护的很好,沐星恒看着手中的紫荆草,将库房所见悉数告诉了丰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