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我有些疑惑,低下头看了看,身上穿着医院统一的衣服,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你先答应我。”朝阳坚持要我先答应他,左右他不会害我,我点头答应下来。
“不要伤害自己。”
屋子里很安静,朝阳的声音落地可闻。
橘色的光从玻璃窗倏忽而过,暮色袭来,屋子里没开灯,逐渐变得昏暗,朝阳站在床尾,身影颀长,外面所剩不多的亮将他裹上一层朦胧,情绪不明。
我喉咙一紧,这句话宛如利剑刺来,一剑封喉。
我根本说不出任何话,也做不出任何解释。
因为我已经被朝阳看穿,他刚刚在看我脖子的伤口。
他知道那个伤口是怎么来的。
一室晦暗中,朝阳如火似炬,明亮而清晰地洞察了我的内心。
“温笙晖。”朝阳的声音艰涩,语调很慢,像是要把一字一句都凿刻进我的心那样开口,“爱你自己。”
我的喉咙干涩,刚刚滋润清补的汤此刻变成烈火,一路从我的胃烧上喉管,又顺着枝蔓横生的血管蔓延全身,最后汇聚那一窝跳动的心房,烧得心慌。
秋天的太阳落得快,不一会儿最后一丝光亮都暗了下去,我只能看到朝阳的影子,少年如抽条的柳,身形挺拔,可当他低下头,又有着说不出的落寞。
门忽然被推开,灯也一瞬间亮起。
我下意识把眼一闭,就听到顾舒怡打开门走进来:“怎么不开灯?欸,朝阳你去哪儿?”
朝阳走了?
我睁开眼,床尾果然空空如也,门外只有一个一闪而过的影子。
“温笙晖,你们刚刚聊什么了?”顾舒怡有些疑惑,“怎么还把朝阳气哭了?”
“哭了?”我瞪大眼睛,那阵心慌还没平息,又被捏了一下,五脏六腑都散发出一股差点窒息的酸涩。
“刚刚出去的时候,眼睛可红了。”
我沉默下来,几口将汤喝完,放到一旁,和顾舒怡说我想睡会儿。
顾舒怡表示理解,说学习不着急,今天学校也没布置什么,之后每天都会来给我补课,让我安心养病。
说完,她因为家里有事,先回去了。
我拜托她帮我把灯关了,一个人躺回被子里,因为石膏的原因,我不能翻身,只能平躺着,眼泪顺着眼尾流向鬓角,温热潮湿的触感深入头皮。
我没想过会被看出来,朝阳妈妈和顾舒怡都认为我脖子上的伤是那群人造成的,甚至医生都没有发现。
但朝阳看出来了。
他看出来了。
我的丑陋阴暗被发现了。
这实在算不得什么好事,每个人心底都有一扇门,那是自己都不敢轻易打开的锁。
但现在这扇门暴露了,这道锁被光线照到了。
我忐忑,害怕,战栗。
却也决绝地想,妄想太阳将其晒死,妄图一把火烧个干净。
脑子里的想法一分钟一个样,悲伤又莫名的情绪将我最后一丝精力消耗殆尽,我昏昏沉沉将要睡过去。
半梦半醒间,我听到房门被打开,有个人坐到我的床边,淡淡的丁香味四处弥漫,我的手被拉住,轻轻地摩挲,像一片柳叶滑过。
接着我的眉毛也被柳叶拂过,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我想睁开眼,眼皮却仿佛被铅水浇灌。我听到了很轻的歌声,像婴儿的摇篮曲一样柔软。
“蓝蓝的天空飘着白白的云
红红的太阳藏着黑黑的夜
千纸鹤飞呀飞呀飞
太阳的背面是魔鬼
千纸鹤载着我们离开
千纸鹤载着我们离开”
语调轻柔,音色清冽。
是朝阳的声音。
可是,朝阳怎么会唱孤儿院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