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星期一百。”我点点头表示知道。
几个人又踹了李胜武几脚,那个男的捏住他的脖子像拎小鸡一样把他的头拎起来,说:“既然你选择不给钱,那就活该被打。”
说完,又非常顺手地打了李胜武一巴掌。
我扭过头,身上每块骨头都在痛,万一像刚刚那样再惹火上身,我今天可就真得交代在这儿了。
一星期一百,一个月四百,一年上学九个月左右,难怪我存不下钱,原来初中存下来的钱都在高一这年交了“保护费”。
真是窝囊。
但也确实符合我。
为了避免挨打,我肯定会选择交钱,也知道如果和老师说,就算他们真的被老师处罚,也必然会找机会狗急跳墙般找上我疯打一顿。
我害怕。我没权没势没家长,没有任何倚靠,放到小说里,就是死了也不足惜的炮灰。温家夫妇给我提供现在的条件,如果我惹出麻烦,很难说他们还会不会继续供养我到大学。
更何况,我也不喜欢麻烦任何人。
如果能用钱解决,那就没必要再横生枝节。
可是,为什么是我呢?
我坐在地上,揉着肚子,叹了口气问李胜武:“李胜武,他们为什么打你?”
李胜武那双绿豆眼瞪成黄豆,像是听不懂我在说什么,觉得我莫名其妙,还带着惯有的厌恶。
“你不知道?”
我当然不知道,我一朝来到平行世界,还失忆了,我能知道什么?
不过我只敢在心里想,撇了撇嘴没说出来,说出来他估计觉得我是神经病。虽然很有可能早就觉得了。
李胜武爬起来,吐了一口血水,冷笑一声,回答我问题让他恶心,但他还是回答了。
“他们不就喜欢捉弄你这种没钱没势的好学生吗?”李胜武语气讽刺,还格外加重了“好”这个字,好像夸我一句就能要他命。
再说了,什么叫我这种?刚刚趴在地上的难道是我吗?这人真是不可理喻。
“刚刚被打的不是你吗?”我气不过,又问,“你什么不告诉老师?”
“告诉老师?”李胜武嗤笑,“你知道他们那群人里,有人的爸妈给学校捐了一栋楼吗?”
“告老师有什么用?”
很多时候告老师确实很难解决实质性问题。但是......
不对啊。照李胜武这么说,我和他明显是同一类人啊,他为什么还会讨厌我?
不到一秒我就知道答案了。我看到他盯着我,眼神语气都充满厌恶和瞧不起:“你竟然选择给他们钱,你真没骨气,真贱。”
?
明哲保身也有错吗?
莫名其妙。
我也站起来,想到他对我的作业本做的事,怒气增加勇气,呛了他一句。
“那就祝你身体健康。”
说完我就走了,没再分给他一个眼神。
原来人的厌恶也可以这么简单,哪怕相同处境,却也见不得别人选择另一条路。
我走到食堂外的洗手池,这个点临近上课,食堂里已经没什么人。
我拧开水龙头,冲了把脸。
被打的那边脸还是热热的,不知道有没有留下手掌印,不过我脸上肉少,应该不会很明显吧。
我不知道想要躲避什么,走进教室发现座位旁边空着时下意识松了口气。
我飞快地穿上外套,拉上拉链,下巴往衣服里缩,挡住半张脸。
朝阳回来,看到我穿着外套也没意外,教室空调开得冷,大家都会带外套穿。
“温笙晖,周末要不要去书店?”自从朝阳发现我爱看书后,就很少约我出去玩,而是问我要不要去书店逛逛。
我当然不可能答应,家里那些书都是温家夫妇留下的,我哪有钱买书。
“不去。”
“那你这个周末还是在家看书写作业吗?”
“可能吧。”我不欲多说,嘴巴一动就会牵扯到脸颊,疼。
“那你要是出去玩,记得叫我哦。”朝阳还在盛情邀请,“我周六晚上约了赵梓旭打篮球,就在中央公园,其他时候我都有空。”
“你要是想看,也可以来啊!”
我才不去。
“朝阳,我要写作业了。”我垂着头捏着笔,冷冷地说了句。
“好吧,那你先写。”余光看到朝阳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幼稚。
晚上我依然飞快收拾好东西避开朝阳回家,现在他已经不会追上来,但如果我收拾得慢了,他还是会挨上来。
回到家,我在镜子中仔细看了看脸,因为皮肤白,哪怕只有薄薄一层皮,巴掌印也很明显。
哎,等下周上学前,应该就好了。
人生无常啊,我又不禁想,如果没有迈过那个拐角,今天是不是就不会遭此飞来横祸。不仅挨了打,钱包还得因为他们再缩缩水。
我烦自己的多管闲事,却也知道,如果再来一遍,不论躺在地上的是谁,我还会迈过那个拐角。正是知道自己这种性格,我心里更气了,一股子气根本发不出去,心情不可抑制地低落下来。
我甚至开始反思,活下去这个选择究竟是对是错。
先是作业本被毁,再是被打,同时还要接受着周围疏离的厌恶的目光。
怎么想都十分窒息。
我讨厌这种目光,也讨厌紧着钱让自己活下去的日子。
可我又不只遇到了这些。
我还遇到了温柔的朝阳父母,遇到了给我提供线索的短发女孩,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她叫顾舒怡,还有虽然烦人幼稚但也对我热情的朝阳。
生与死的天平摆在我面前,上面放着各色筹码,维持着平衡。
我想到了那个苹果,我还没坚持到考试,我还没吃到苹果。
生的天平上多出一个红色的苹果筹码,稍稍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