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炉子里的声音！

闻珺拽住了老人的手：“他还活着？！”

“你觉得呢？如果他还活着，你要救他吗？”钟伯很配合地将铁铲抽出，让开了位置。

滚滚黑烟熏得眼睛几乎都要睁不开了，闻珺靠了过去，正好对上了男孩的眼睛。他的尸体已经被烧得焦黑一片，原本那双水汪汪的眼珠子从眼眶中脱落出来，只剩下两个黑洞，紧紧盯着闻珺不放。

“姐姐，瑞瑞看见你了……”黑色的骷髅张开了已经掉光了牙齿的嘴，“我好疼啊，为什么要这么对瑞瑞，瑞瑞明明已经那么听话了，为什么要让瑞瑞死掉？”

被火烧得焦脆的身体经过钟伯的那翻动作，早已分崩离析，变成了数十块黑色像煤炭一样的块状物。但这些被分开的躯干都像是仍有生命似的，如同蛆虫一般蠕动着向前。

痛苦的呻吟越来越响，然而钟伯却像根本没有听到一样，那张被火映成橘红的脸上浮出一抹笑容。

“听说你们俩都是因为烧了个村子才来的我们这里。我很好奇，你们放的那把火，是不小心的放的，还是因为就喜欢这种，大火燃烧时会有的热闹？”

“仔细看看，你长得倒是和那些被我烧死的村民很像，”闻珺将问题丢回去，“那你呢？你是因为什么来的这里？能来殡仪馆工作，该不会也是在外面放过火烧死过人吧？”

钟伯脸上的笑容没变，还是一副温柔慈善的样子，道：“为什么一定要做错了事才能到这里呢？女神是真正有神力，又爱世人的神。她救了我的命，我自然要追随女神的脚步，来这个岛上，为她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

“殡仪馆可不是什么好工作，每天都要面对死亡和离别，还要面对像瑞瑞现在这样死后出现的黑暗体。没有人想来，也没有人敢来，但这些事总要有人做。我年纪大了，看开了，怎么样都无所谓，所以主动接下了这一份工作。”

“不过现在看来，你们倒也是很适合这一份工作的，”钟伯话锋一转，看着快要爬到炉子出口的那些破碎的躯干向闻珺示意道，“你们不怕吗？”

一直安静着的林嗤笑一声：“你都不怕，我们怎么会怕？老虎出笼，最该担心的不是一群人里面跑得最慢的那一个吗？我相信就算他出来了，也会先找你的。”

“你说得对，”被林刺了一句，钟伯倒也不生气，“所以我可得小心着点，不能让他出来了。”

闻珺被拨到一旁，那把铁铲又怼进了炉子里翻弄，直到里头再也发不出一点声响，才停了下来。

焚化炉的门被关上，少了氧气，里头的火也就跟着灭了。

铁铲被交到了林的手里，钟伯锤了捶胳膊，看似疲惫地说道：“果真是老了，不中用了。才这么两下就开始酸了。接下来就交给你们年轻人了，把里头的东西都铲出来，放到旁边那个大铁盘里。”

炉子的温度没有外头世界专门烧尸体的焚化炉来的高，烧出来的大部分也是一块块的骨头渣。闻珺和林拿着镊子，小心地将能看到的骨头渣捡出来放进木质的骨灰盒里。

墓园和殡仪馆紧挨在一起，从殡仪馆的后门出去就能看到一大片整齐排列的白色大理石做成的墓碑，密密麻麻，看上去颇为壮观。

所有的墓碑上没有任何关于墓主人的信息，只刻着同样的一句话——这是一场伟大的献祭，我自愿付出自己的生命，只愿这所有的一切能够变得更好。

钟伯带着他们走到第十排中间一个已经挖好的坑边，将骨灰盒放了下去，填上土，而后拿了一块和坑洞差不多大小的黑色石板死死压在上方。

“为我们这个可怜的孩子祈祷吧，他还那么年轻，就已经离开我们，回到女神的怀抱了。”说罢，钟伯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原地默哀。

闻珺扫视了一眼这个墓园，有盖着黑色石板的大概有两三百个，这说明这个岛屿在这殡仪馆建成之后，死去的最少也有两三百人。

但整个岛上也不过才千人左右，又有女神的治愈能力，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人死去？那个会致死的怪病又是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