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了解了。”工藤沉着地说道,他在到达美术馆后便直奔案发现场,没有直接接触璃华子,此刻听到幸山提及,才意识到往常总是陪伴在自己身侧的灰原哀不知何时已经不见踪影。他匆匆将勘察报告塞回幸山手里:“展馆的监控收集了吗?”
“还没有,”幸山摇头,“刚才和我说负责人还没来,我现在去调。”
警部补点了点头:“辛苦了,我去见一下目击证人。”
在他们出门前,小贯晴义和工藤短暂地对了一个目光,用手指了指地上的尸体。工藤新一略一沉吟,点了点头。
小贯会意,招了招手,等在门外的其他科警研人员便纷纷进来,开始按照上司的要求提取物证。
警视厅到达现场时,王陵牢一办公室的窗户是敞开状态,窗外是一片草坪,在草坪中并未提取到脚印。王陵牢一的尸体被发现时,身上的浪琴手表、苹果手机和钱包都还在,经过璃华子辨认,父亲常用的银行卡并未丢失,办公室内的贵重物品也无一遗失。基于现场情况对凶手作出画像,相比于抢劫财物,工藤更倾向于熟人作案。
因为房间中并没有打斗的痕迹。王陵牢一的尸体呈俯卧,手边有一只摔碎的玻璃杯,杯中的葡萄酒早已打翻,但不难倒推出后脑受到重击时他是背对嫌疑人的。画家的尸体已经被小贯带回警视厅进行解剖,虽然还不能确定死因,但富有经验的科警研研究员从创口状态推测,王陵牢一的受伤时间在前一天夜里十一点半左右。
后脑受击首先会导致昏迷,如果病情稍轻则会中途短暂苏醒。王陵的口鼻周围存在在地面蹭行而沾上的血痕,大概就是苏醒挣扎的过程所导致的。
——按照他们推测的时间线,如果是熟人作案,凶手在作案后留在犯罪现场清理痕迹的话,大概目睹了王陵牢一从清醒到再次昏迷的过程,同时没有尝试过任何施救行为。工藤回想起现场勘察记录中除了死者女儿外只字未提的手印与足迹,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他转过一条走廊,将犯罪现场外其他警察交流的声音抛在脑后,大步向美术馆为警视厅临时划出的休息室走去。
休息室的门开着,室内背向窗户摆了一张沙发,此刻,上面并排坐着三个人。工藤的目光顺着坐在中间的少女的玛丽珍高跟鞋向上移动,神色稍黯。
明明前一天的中午还见过面,长发少女的面色与神情却已同那时大相径庭。她深深低垂着头,虽然现在并没有流泪,但刘海下露出的眼周已经是一片红肿。
璃华子的左手放在胸前,抓着肩膀上披着的那件牛仔外套的边缘,仿佛她握着的不是保暖用的衣服,而是一根救命稻草。另一只手则藏在衣服下面,被坐在她右边的人拉在手里。工藤辨认出,璃华子披着的那件外套正是灰原哀早上出门时穿着的。
将外套给璃华子以后,茶发少女的身上只剩下一条简单的白色无袖连衣裙,她并没有和璃华子交谈。仿佛在这间小小的休息室内,沉重的气氛已经让一切话语都变得多余了,能够起到安慰作用的只有陪伴。
璃华子的另一边坐着高木美和子,后者在工藤新一进门前就敏锐地察觉了他的脚步声,抬头和搜查一课的警部补打了个对光,随后缓慢而凝重地摇了摇头。
工藤原本已经准备敲门,看到她的神情后便放下了手,略一迟疑,决定去展馆的总控室找幸山。
但灰原哀恰好在此时抬头看向了他。在这个周围尽是慌乱、真相扑朔迷离的早上,就在两人眼神相对那一刻,工藤忽然感受到了一种奇妙的慰藉感。尽管身处背光,灰原的绿色眼睛却无比明亮清晰。
工藤看着她同美和子小声地说了句话,用手在璃华子的手背上轻安抚似的拍了拍,随后从身后翻出了什么东西,小步向自己跑过来。
“喏,给你。”
灰原出来时带上了休息室的门。这是个阴天,离开了房间的光源后,两人便只好向休息室对侧的走廊窗台靠过去。
工藤伸手接过灰原递给他的东西,一个易拉罐:“……是什么?”
他是明知故问,因为棕色易拉罐入手温热,上面的咖啡豆图案很是明显。灰原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抿嘴笑道:“强心剂……”但转头瞥见休息室虚掩的门,笑容又倏地变浅了。
“我刚才去给王陵同学买了点喝的,”她解释道,工藤沉默地拉开拉环,一口干了半罐,“现场怎么样?有线索么?我还没去看过。”
“除了你同学的脚印之外,暂时没有收集到其他人的痕迹。”工藤呼出一口气,温热的咖啡落入胃里,缓解了他的一部分不适感,轻声说道,“伤口在脑后,死前有短暂清醒,幸山去调监控了。我怀疑是熟人犯罪。”
灰原哀皱了皱眉,看起来想说什么,工藤的手机却突然铃声大作,他看了眼联系人,幸山浩康的电话。
他作了个手势接起,背对着灰原哀,向走廊远端走了几步。
尽管他已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压低了声音,灰原依旧察觉到了警部补在短暂回话中不经意间流露的烦躁。工藤挂断电话,大步走回她身边,将喝了一半的咖啡放在窗台上。
“……怎么了?”
“美术馆馆内和停车场里都有监控,”工藤说,“但是总控室回复,为了节省成本,在晚上下班之后和早上上班之前,所有的监控都是关上的。”
“他们几点下班?”灰原哀拿出手机,指着上面的时间显示,“刚刚高木姐姐联系美术馆的负责人,说还不到上班时间,现在还没有来。”
“理论上是晚上十一点。”工藤无奈道,“实际上只有停车场的监控开到了这个时间,展馆内的监控十点左右就关闭了。”他摇了摇头,“王陵牢一的受伤时间在昨晚十一点半左右,已经安排人对照展馆已有的监控和王陵牢一的交际圈进行人员比对,看看能不能找到重合点。如果存在重合,可能是一个突破口。”
“王陵同学说,她昨晚给她爸爸准备了一瓶酒。”灰原若有所思地说,“工藤,现场还有其他的杯子吗?”
“有一个摆在桌面的空杯,没有收集到指纹。”工藤看向自己的小华生,“你怀疑凶手用过那个杯子?”
灰原点点头:“王陵说那瓶酒是庆功用的。如果是庆功的话,没必要自斟自饮吧?”她眨了眨眼,“昨天是王陵画家的首展,能够在首展第一天晚上,被特意邀请来一起庆祝的朋友,关系可能会比普通的朋友近一点?或许,并不是单纯的熟人呢?”
她看到工藤新一的表情,连忙找补了一句:“当然,我也只是猜测,权当为你提供一个思路。”
“很有道理的假设。”工藤肯定道,“如果这个假设成立,嫌疑人的范围会继续缩小。”
灰原哀点了点头。她抬起垂在身边的手指,指向美术馆地下的某处,工藤知道,那是松美术馆地下停车场的位置。
“死者的身份是画家,”灰原哀的声音清澈又冷静,“能够深夜造访他的人,我想身份地位也不会太低……至少,应该有价格不低的代步车,以及标配的司机。”她抬眼看向工藤新一,“工藤,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如果你需要人帮忙比对的话……”
她试探性地望向他,后者不知何时已经拿出了手机,正垂眼飞快地打字。灰原哀瞥到,那是白绿相间的LINE界面。
她默默噤了声,工藤却对她笑了笑,把自己和服部平次的对话框拿给她看。
“暂时不用,灰原。”他说道,“你看,我给我们找到了一个很稳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