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鼠大眼瞪小眼,旋即一声凌厉的猫叫传来,老鼠打了个激灵,张着爪子往石屋里跑,柳青竹上前捉住它,扯着尾巴将它提起来。
胡萝卜掉在地上,老鼠动也不敢动,只顾着装死了。小青吐着信子,从袖中徐徐爬出,柳青竹眉眼弯弯,笑道:“小青,你的早膳送上门来了。”
未几,一只白猫钻了进来,立在不远处,朝她张牙舞爪。
柳青竹看了看白猫,又看了看手中的老鼠,心知是怎么一回事了,便蛮不讲理地朝白猫道:“我瞧见了,便是我的了。”
白猫仿佛没见过这么霸道的人,张着爪子,作势就要扑过来,却又忌惮着她肩上的青蛇。
一人一猫就这么僵持了会,柳青竹正打算让小青将这只白猫赶走,却发现窗口趴着个人,一双漆黑的眼珠直直地盯着她,柳青竹吓了一大跳,手中的老鼠不知被甩到哪里去了。
待她缓过劲时,才发现趴在窗口的是一个小姑娘,年莫十三四岁,朱唇粉面,明眸皓齿,一双眼睛忽闪忽闪,一弯红唇玉滑桃色,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
那姑娘还是定定地瞧着她,对视半晌,才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猫,我的。”
柳青竹琢磨不透她的身份,见她身着绫罗绸缎,也知这是个非富即贵的主,便道:“你的猫?那便带走吧。”
姑娘道:“它不肯。”
柳青竹一顿,转头看向白猫,那白猫还是看着她,龇牙咧嘴的,一身毛都要竖起来,她低头一看,只见小青的尾巴将那只老鼠捆在空中。
于是柳青竹思忖片刻,道:“那你给我送些吃食来,我再将猫抱出去。”
“当真?”姑娘看着她。
“当真。”
得了她这一句应,姑娘立马起身走了,不出半柱香的时间,姑娘就抱着盘点心来了,柳青竹将自己挪到窗口,将手伸出洞口,拿了几块点心塞进嘴里。
等她点心下了肚,姑娘才提醒道:“我的猫。”
“行。”柳青竹是个说到做到的人,起身捋起袖子,转头看向一脸警惕的白猫。
白猫到处躲,柳青竹到处追,场面一时有些滑稽。柳青竹气喘吁吁,刚扑到手中,白描又一溜烟跑走了。老鼠挂在空中,被甩开甩去,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忙活半天,柳青竹累得全身痛,她插着腰起身,回头一看,那姑娘还睁着双大眼看着她。
柳青竹暗想这白猫是非要这只老鼠不可了,只好对姑娘道:“我的蛇也饿了很久了,你可否再去捉只老鼠过来?”
姑娘皱起眉头,这有些为难她了。柳青竹趁热打铁道:“待你捉了别的老鼠来,小青自然就放了这只,你的猫自然也肯出去了。”
姑娘看看猫,又看看蛇,斟酌片刻,道:“那好吧,你等我一日。”
过会,姑娘又推了盘鱼干进来,道:“这是玉清的膳食,你记得喂给它。”
柳青竹一怔,片刻,她笑道:“行。”
“郡主殿下,你怎么在这?”
屋外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柳青竹动作一顿——这是寒月的声音。
小郡主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寒月在她面前蹲下,为她拍干净衣袍上的灰尘,道:“小郡主,您又一个人乱跑了。”
小郡主垂着头,一声不吭地跑走了。寒月起身,看了眼漆黑的洞口,正欲抬脚离开。
屋内人出声道:“寒月。”
闻言,寒月的双腿定在原地,这一声飘进她的耳里。她本该不再与这个人有任何交集,可听见这人唤她的名字,她却怎么也抬不起腿。
柳青竹坐在洞口前,瞧见寒月云纹黑靴和红缎袍尾,知她没走,便道:“你不肯同我说话,是殿下吩咐的吗?”
寒月仍是不答,但也未走。柳青竹又道:“同我说说话吧,殿下不会知道的。”
话落,又是一片沉默,寒月方道:“你到底是不是细作?”
柳青竹愣了愣,苦笑道:“是与不是,我说了不算。”
寒月单膝蹲下,柳青竹能看见那只搭在大腿上有些粗糙的手,她下意识将自己的手覆了上去,寒月僵了片刻,却也未动,只是淡淡地陈述道:“那晚我看了很久,那人在形迹可疑,我知是你屋里的姑娘,便也睁只眼闭只眼,待她将要出府的时候,我方才射了那一箭。”
柳青竹怔怔道:“那一箭是你射的?”
“是。”寒月答道,“箭上抹了剧毒。”
屋内人哑然。
寒月又道:“我未禀告殿下。”
柳青竹抬眸。
“我只要你一句真话。”
柳青竹默然,将手抽回,两人隔着石壁,相对无言。
少顷,柳青竹轻声道:“我不是细作,但我确实有着不可言说的过往。”
“半生身不由己,走到今日,我回不了头,我必须留在这。”
寒月神色晦暗,看不出情绪,她沉声道:“我明白了。”
说完,她起身要走,柳青竹喊住了她。
“婉玉如何?”
寒月答:“染了天花,请了郎中。”
“琼瑶如何?”
寒月答:“她很好。”
柳青竹笑了,道:“那便好。”
寒月问道:“你呢?”
柳青竹茫然道:“什么?”
“你如何?”
柳青竹靠在石壁上,心中五味杂陈,道:“活不好,死不了。”
她顿了顿,又俏皮道:“还望大人替我美言几句。”
寒月走了,隔着石壁,柳青竹未能看见她融在日光下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