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是最别扭的生物,有时所思、所想表达出来的情感完全背道而驰,明明深知自己渴望的是什么,却因为莫须有的枷锁走不出那第一百步;但人类终究是生物,身体会比大脑先一步走向自己的缪斯。
就比如现在,程榴紧紧抱住杨桖,像是要把前三年的思念化为实质,嘴上却说着不合时宜的话。
“杨桖,我是你哥,你真的确定要和自己哥哥谈恋爱吗?”
他很厌恶这样别扭的自己,明明最先提出开始的人是自己,现在犹豫不决的人也是自己,又当又立、道貌岸然说的就是自己这种人吧。
归根结底,只是他自己缺乏安全感,害怕杨桖几年后会对‘和自己哥哥谈恋爱’这件事追悔莫及,甚至对自己也感到恶心。
只要有他讨厌自己的可能,哪怕一丝一毫,程榴都不敢赌。
一只手忽然拍在自己后背,慢慢地上下摩挲,像一个小小的火苗将热度传遍全身,融化了冰冷的心魔。
“我非常确定,我很想和你谈恋爱。希望我的预备男朋友知道一件事,我不在乎‘你是画师程榴’或者‘你是我哥’这些修饰语,喜欢的永远只有活生生的你,换句话说,因为你是你所以我喜欢。所以你不要担心,就算以后也许我们会因为各种原因分开,但这些原因里永远不会有的一条,就是你是我哥。”
“不论以后我们的关系是什么,恋人还是朋友,你永远是我的家人,我永远不会讨厌你,哥。”
说完杨桖半天没等到回话,只是腰间环住的手臂一点点箍紧,勒得他有点喘不过气,但还是忍住没说话,因为知道手的主人此刻有点脆弱、需要安慰和抱抱。
良久,在杨桖一双手摸他摸的快抬不起来时,他听到自己颈窝处传来一声很轻的音节,他努力辨认了一会儿才听懂。
“嗯。”
杨桖有点无奈的闷笑一下,调侃道:“嗯嗯嗯,你是真不会说别的话了。”
程榴终于松了手放开杨桖,重获呼吸自由的某人长吸一口气做了个深呼吸,而后抬起酸痛的手轻柔抿掉面前鼻尖眼眶通红的人脸上的两条水痕,而后下垂与他十指相扣,明媚地笑弯眼,像是得到宝藏的小孩带着满足和开心说:“我们去吃饭呗,男朋友。”
只是还没等程榴应声,一个不明物体从视线里一晃而过砸在杨桖后脑勺上,他被吓了一跳瞬间跳开,嘴像机关枪开始突突:“你大爷的谁偷袭我,都住别墅了能不能素质高一点,前面就是垃圾桶再走三步你余额会清零还是怎么,我…”
剩下的话他没说出口,因为他看清了地上躺着的、眼熟的东西,一个丑丑的苹果挂件。
扔东西的人似乎很爱干净,把它装在一个透明的塑料盒里,又放进塑料袋里才扔出来。
身边一阵风吹过,杨桖忙回过神眼疾手快抢先一步捡起,回过头撞见程榴眼里没收起的慌张和愧疚。
他愣了两秒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但这副模样落在程榴眼底,就像是在无声表达,他很失望。
程榴握紧被松开的手,抿起嘴不知道说什么。
只不过还不等他沉默两秒,杨桖已经再次抬头,微微侧着脸嘴角弯弯斜睨着自己,眼睛转了转戏谑不加掩饰,一副欠打的表情。
“想不到我们心灵手巧的程画师,居然不弃草昧地保存了这个小东西这么久,怎么办,我好感动喔。”
“好我决定!作为它的前主人,我宣布它的抚养权暂时划到我名下,没意见吧男朋友。”他掏出盒子凑到程榴眼前晃了晃而后明目张胆揣到自己怀里,随后继续牵起手哼着歌拉某人往外走。
“走了走了,我好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起这么早什么都没吃。”
“你…”程榴试图询问,看到送给某人的礼物被当作垃圾一样扔出来,生气吗?可想了想不知道怎么开口。
面前的人回头面露疑惑,程榴下意识紧了下手,半天才憋出一句:“对不……”
“oi,不许!”杨桖立刻皱起眉阻止他的最后一个字脱口,叹口气说出早已看穿的别扭:“我根本不觉得你没有珍惜我的礼物,就算是真的我也不会难过,在你出国前还记得把信件交给相信的人保管的那刻我就不会再因为这些事难过了,懂吗?”
话说得很模棱两可,但程榴听懂了,心底一软。
他知道自己把信件保存好后,选择了闭上眼永远相信自己会珍惜。
眼眶又有点热,他眨了下才勉强控制住,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有点淡,他温声道:“不用这样的,杨桖。”
“哎呀用不用我自己决定,能不能去吃饭!再不去我要吃人了!!”杨桖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拖着程榴往外走,很快就变成两人十指相扣往前跑着,时不时侧头看看身边的伴侣,又在对视后立马别开脸。
女人精致的脸隐匿在窗帘折射的阴影里,目光追随在斑驳绿叶下的两个人影上,眼底各种情绪交织,直到他们跑到拐角处消失才移开叹口气。
她望着玻璃橱窗里熠熠生辉的几个奖杯出神,轻声自言自语道:“以后别再过得那么苦了…杨榴。”
杨桖嘴上叫着饿饿饿,真问他想吃什么又是经典语录“我都可以”“随便”,一般人听到不急眼也会有些怨言,但程榴全程笑得如沐春风没有半点不耐,叫了辆车带他直奔一家粤菜馆。
店内装潢闲适典雅,进门处左右各有一棵柿子树和青竹,制服穿得妥帖一丝不苟的服务生用纯正的粤语面带微笑询问:“先生几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