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不敢睁开眼睛,耳朵吹过的风又急又冷,像是一大团雪块塞了进去,脚下的悬空让他没有一点安全感,越是害怕,他就将培裴宴怀抱得越近。
裴宴怀不会在这里将他扔下去,摔死他吧?
裴宴怀那么坏,说不定真的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他想过,如果裴宴怀真心要就他,就不会看着他被灰狼吓得三魂七魄丢了一半。
裴宴怀分明是将他当成了野性未泯的小狗来驯服。
要是裴宴怀做出了摔死他的事,他就变成恶鬼,缠着裴宴怀,就算是裴宴怀在床榻上行那种事情,他也要压在裴宴怀的肩头上!
“到了,可以睁开眼睛了。”
与方才在坡底相比,裴宴怀的声音气息更加微弱,语速也满上了许多。
裴元脚踩在了地上,有了实感,他缓缓睁开眼睛,裴宴怀青丝垂落于他的面前,本就艳绝的面容,因为失血而变得苍白,更加像是勾魂摄魄的艳鬼了。
裴元眼疾手快,急忙扶住了踉跄摇晃的裴宴怀,入手的冰冷将他吓了一跳,当初他对神棍的尸体拳打脚踢,发泄积压许久的怨恨时,摸到的也是这样一片冰凉。
“怀哥哥,”裴元有些慌了神,“我扶你回书院。”
裴宴怀似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微微颔首。
…………
斋舍乱成了一团。
书童端着染血的水盆和布条走了出来,目不斜视地从裴元的身边经过。
裴元咬了咬下唇,他的唇瓣早就被自己咬破了,一抹淡淡的血腥味在舌尖化开。
他拦下了书童,望向里间,“怀哥哥他怎么样了?”
书童面色不善:“少爷伤的重,还没有醒来。”
裴元欲言又止,书童虽然没有明说,但眼神中满是责备之意。
书童嫌弃责怪的目光让他无地自容,似是要从他的脸上扯下一块皮来。
他将裴宴怀扶回了书院,早就累得虚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看到书院的下人,他忙用喑哑的声音将人叫住,“救……”
下人一眼便看到了依靠在他身上的裴宴怀,脸色骤变,招呼人将裴宴怀扶到了屋内。
裴元原是想要回房休息,他身上好多地方都在痛,以至于分辨不出来到底是哪里在痛。
可却被裴宴怀身边的小厮给拦了下来,“二少爷,少爷伤得这么重,这里没有个主事的,还请您再多待一会儿,省得底下的人忙得乱了阵脚。”
他心中像明镜一眼,即便小厮将话说得好听,但实际上这些人都怀疑是他把裴宴怀害成了这个样子,把他留在这里,也是方便待会儿好兴师问罪。
有个书童心直口快:“少爷身手不凡,怎会去趟后山就受伤了,可偏偏他就无事?”
“够了!”年长一点的小厮呵斥书童,让他闭上了嘴。
裴元脸胀得有些泛红,喃喃道:“……又不是我伤得他。”
只不过是裴宴怀为了保护他,被灰狼咬了一口,又因带他离开坑底,手臂伤口流血不止,这才晕了过去。
这些人恨不得受伤的人是他,替裴宴怀躺在床上受苦的人是他罢了。
可是,他也受伤了,脸上、脖颈上,还有手臂上,衣衫破烂不堪,他还想要回去换件衣衫。
可这些人只关心裴宴怀,丝毫没有人担忧他。
就算,今日他死在后山中,恐怕也要好几日后才会有人发现他许久未归,更不要说会有人担心他了。
父亲应该会为他伤心吧。
若是父亲知道他的木簪是从死人的身上摸来的,大概就不会为他的死有任何波澜。
“少爷醒了!”
里屋传来下人欢喜的声音,书童连忙折返,脸上也带了些许的喜色。
裴元看了看,屋内无人在意他的去留,他往门口走去。
等回去后,他要先沐浴,身上好脏,换上新的衣服,再抹点药膏,要是太疼的话,玥常就会给他拿许多蜜饯和牛乳糕,吃了这些,身上就不痛了。
裴元看到屋外落了一地的月光银霜,他摸到了门。
跨过门槛,他就能离开这里了。
裴元抬脚迈过门槛,刚要重重舒一口气,忽然眼前一黑,身子不受控的向下跌落,失去意识之前,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唤他。
“小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