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惜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已经习惯了这位随时冒出两个她不认得的词。

索性她这次也懒得问。

“那既然是背的，这句可有什么上下句？”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莫惜顺着他的视线望向月亮。

呢喃着重复。

“可惜，无人共婵娟。”

林四张了张嘴，最后话锋一转：“这首词前面还有一句。”

莫惜低头看他。

“高处不胜寒。”

莫惜垂眸。

勾起唇角。

是啊，想要站在庙堂之上弑君之人，怎能有家人相伴呢。

仲春初四日，春色正中分。

在燕北磋磨了四月有余，莫惜总算是摸到了系统任务的头。

这段时日，燕北王大概是等莫惜的好消息，而远在京都的廖明大概因为土地原因自顾不暇，那之后便没找过莫惜的麻烦。

户部尚书赶着这段时间准备的犁车——牛是从北狄买来的，而犁车是林四带着上课的百姓完成的“课后作业”，莫惜听见林四这么称呼他的行为。

有了犁车之后，翻土再不用向之前一样，靠人力“竞赛”。

只可惜，有人欢喜有人悲。

没拿到莫惜分配牛车的宋家第一个不满意。

来人站在牛前，指着莫惜大骂朝廷不公。

莫惜用鞭子拍拍牛。

宋娘子连忙闪身躲开。

只不过躲得不太利落，一屁股坐进土里。

她瞬间哀嚎起来。

“杀人了杀人了！”

莫惜刚要发火，便想起之前宋侍郎那档子事，想起林四和她讲“以德服人”。

虽然现在看起来已经缺德了。

她跳下犁车。

趁着百姓们走过来之前，上前扶起宋娘子。

“这是怎么了，怎地还坐到地里了？你看看，小云家这块土还得再过一遍。”

宋娘子以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莫惜。

直到周围百姓聚过来。

“你怎么又来莫大人面前晃悠？”

宋娘子大概还没反应过来，于是莫惜趁她还没开口。

“无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宋娘子也是燕北臣民，我身为——”莫惜顿了一下，林四怎么讲得来着，“哦，身为人民公仆，自当为人民服务。”

幸亏这段时间没闲着，每日和那位说书先生聊天下见闻。

不管受益什么，倒是能讲很多大道理。

围观百姓拍手称绝。

莫惜暗自咂咂嘴。

的确比杀人好用诶。

这要是刚才一冲动，今天又是一阵血雨腥风。

这次不用莫惜开口，百姓先替她问了出来：“你有什么事又找莫大人？”

众人大概也听过，之前那次宋娘子带着工部侍郎去公馆门口闹事，结果碰了一鼻子灰，工部侍郎也直接回京没再帮她。

宋娘子大笑几声，指着周围所有人，最后指着莫惜鼻子。

“她给你们所有人买牛买粮，为何偏偏不给我们家？”

小云母亲在一旁掐着腰，掰开宋娘子指着莫惜的手指。

“李家黄家也没分到他们怎么没说什么？你心里门清为什么不给你买，我们的土地都是户部的，是大雍的，你的土地是你们自己家的，凭什么给你？莫大人若是给了你们这些东西，我们还不乐意呢。”

“就是。”

“这是我们响应国家号召应得的。”

“现在全国都实行土地公有制了，你们这些钉子户就是社会毒瘤！”

莫惜听见这些话嘴角一抽。

这种新词除了林四没人会提出来，而且不仅提出来，说书先生外加教书先生的传染力过于强大——现在莫惜身边这群百姓，张口闭口都是什么“妇女撑起半边天”、什么“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等等等等。

但不得不说，还真都是对的。

宋娘子看着周围众人，一片唾沫大概真能淹死人。

这时才慢慢踱步，从百姓自动让出的小道中走过来的林四开口：“你告到中央也没用，中央只会判你忤逆圣旨。”

莫惜皱着眉，虽然已经习惯了，但是这人怎么看出来宋娘子想要上诉京都的。

“她……你……”

宋娘子结巴半天，最后哑火昏倒在地上。

莫惜看了林四一眼。

神人也。

围观百姓一阵嘘声。

倒是宋娘子的丈夫忙跑过来，伸手就想薅林四前襟。

林四脚步后撤，嘴上不停：“哦，知道那个是朝廷命官打不起，就过来打我啊？我是不是该夸你尊重女性？”

话音未落，宋家先生在他尊夫人旁摔了个狗啃屎。

林四放下腿，叹了口气。

“不强迫你们交地契，但也别伸手打人吧。既然如此，我觉得尚书大人该履行一下职责了，毕竟这人妄图，”林四弯着凤眼看向莫惜，“伤害户部尚书的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