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记了沈师兄你原来是不喜欢热闹的人。”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掩饰了自己眼底的失望,“那我送送你。”起身就要和他离开。
“不,我是说你应该和你值得的人一起看。”到了最后的时刻,他反而退怯了,来不及等她回答,转身就要快速地离开。
“沈师兄。”沈萧然听见她在他身后呼唤着他,他却不敢回头去看她。
他比那烟花还要寂寞几分,她比那烟花还要灿烂几分,终是不相配。
“如果有下次的话,我定要带你来汴京城游玩。”少侠终于还是追上了他,怕耽误他的行程,在他将要离开汴京城时还是与他告别,“沈师兄,下次来时不要忘记我的松雪糖。”他只能点了点头,“保重。”只两个字,就足以见情谊之深。
他与她能够相处的时间会越来越少,他也不知道下次会是什么时候。
江湖中的局势越来越动荡,怕是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没有一个人逃得掉。
他是神相大弟子沈萧然,其次才是沈萧然。
“大冰碴子,她死了。”重华连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似乎也无法接受这个难以置信的事实。
他心念一动,就弹错了一个音,断了根琴弦,从此以后世间再无《凤求凰》。
没有人知道神相大弟子沈萧然弹奏了一夜的《凤求凰》,若是有人有幸听闻,怕是泣不成声。
少侠是为天下之人而死的,她死的时候还很年轻,才十九岁。
知音已死,伯牙绝弦。
白帝城神相的沈掌门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清冷疏离的模样就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只有重华长老才敢与他亲近。听闻沈掌门的《凤求凰》无人能及,可是谁也没有见过沈掌门再弹奏过那首曲子。有弟子从江湖中打听,沈掌门从前有一个知音,听说那人从前是闻名于世的大侠,不过英年早逝,从那以后沈掌门为知音绝弦,众人也只能唏嘘不已。
从此以后,他的余生都被白帝城所困。
那年汴京城下了好大的雪,掩盖了他的悸动。
这是汴京城的第一场雪,人们都说今年会是一个好年。
那一天,正好有人出嫁。
她埋没在人群中,搓着小手哈着气,两颊是好看的玫瑰色,红色的斗篷掩着她巴掌大的小脸,只能瞧见她不点而红的朱唇,她也在看那十里红妆的盛况,等她抬起头来是一双干净得惊心动魄的眼睛,是让人看一眼就很难忘记的模样。她毫无保留地真实地暴露在他的视线,十里红妆的仪仗正好隔绝了她投递过来的视线,他来不及去喊她,她就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他以为是自己多日不见,思之如狂,以至于产生了错觉,收敛自己面上的失态,转身就要离开。
“沈师兄。”他听到了久违的称谓,却没有回头。
“沈师兄。”这一次的声音似乎更加清晰了。
“沈师兄。”他终于忍不住回头。
她眉眼如画,笑意盈盈,好似从未变过。
沈萧然看到她的第一眼,终于顾不上君子之礼,主动靠近她、亲近她、拥抱住她,最后忍不住想要哭泣,连说话的声音都是沙哑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似乎被他的反应吓到了,思考了很久,最后也拥抱住了他,轻拍着他的背安抚他,“沈师兄,我一直在这里。”
“重华说,你死了。”谈及她的死亡,他忍不住担惊受怕起来。
“嗯,我差点确实是要死掉了,不过我又活了过来。”她能够感觉到他传来的恐惧,“我昏迷了多日,这几日才恢复过来。”
“我,心悦于你。”沈萧然紧紧地抱住了她,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从很久以前,我就心悦于你。”只有这样,他才能让她察觉到他此刻的心情。
于是,她羞红了脸,小声地凑在他耳边说着话,“我知道。”
然后,他的脸也红了,两个人羞涩的模样就像是刚怀春的少男少女。
“大冰碴子,你见到少侠了。”重华在沈萧然回来后和他说的就是这句话。
“你,是故意的。”他才知道自己中了重华的计。
“不然要等到木头开花,那要到什么时候。”重华不以为意,摆了摆手就要离开,“大冰碴子,你好事将近咯。”
神相的沈掌门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这是白帝城的弟子们都知道的事实。不过神相的弟子发现自家的掌门最近似乎是有什么好事,说话时连周围的空气都暖和了许多。重华长老说,是因为春天要来了。弟子们对此很奇怪,白帝城长年风雪,一年四季变化不大,怎么会有春天呢,但是重华长老的嘴一向很灵,弟子们也将她这胡言乱语放在了心上。事实上,白帝城已经很久没有迎来春天了。
沈掌门成婚那日,弟子们才发现自家掌门居然破天荒地笑了,犹如春日里消融的冰雪一样,让人为之动容,他们这才理解重华长老说的那句话。
沈掌门的娘子是和掌门截然不同的人,人没有架子,脾气好,模样也好,弹得一手好琴,说话时温声细语,如沐春风,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这样好的人任谁都会生出几分好感,怪不得掌门只有见到自家娘子才会笑。
“掌门是在哪里找的这样好的娘子?”有弟子看到两人琴瑟和鸣的模样也忍不住羡慕嫉妒,酸溜溜的腹诽了一句。
任谁看都觉得自家的掌门就是一块捂不热的大冰碴子。
“是我给他找的。”重华长老突然从弟子身后出现,把那些弟子都吓得不清,“大冰碴子,你要欠我一辈子的松雪糖。”重华留下了这意味深长的话,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从那以后,白帝城多了一条传闻:神相的重华长老是沈掌门的红娘。
沈萧然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当他和少侠说话时语气是多么的迁就宠溺,不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岭之花,多了几分人情味,连白帝城的冰雪也消融了几许。
她是他的红鸾星,是他唯一的正缘。
当雪落下时,他的心也就偏向了她。
他的《凤求凰》只为她而弹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