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星闻没有想过有一天能够和少侠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
那日终极之战,他与她两败俱伤,双双都坠入悬崖下,他也就跟着坠落而失去了意识,等他再次醒来时就是她染血的模样,目光灼灼,不再是咄咄逼人。他低下头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已经被处理过,环顾周围像是废弃的洞口,里面点着温暖的火,外面正下着雨呢。
“烤兔,吃吗?”她似乎注意到了他的动静,转过来看他,一只手伸出来,睁着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他。她好像很不情愿将自己的吃食分与他,但是还是忍着自己的馋意给予他。
柳星闻记得,少侠原本是一个爱吃又贪玩的姑娘。
“你我本是敌人。”柳星闻既是在提醒自己也是在提醒少侠,他从来都是行事光明磊落的人,不行趁人之危之事。
“所以呢,神侯府查案,尔等何人。”她满不在乎的说着从前羞辱他的措辞,对于他的提醒不以为意。
“你!”柳星闻被她的态度气到了,忍不住起身却牵动了自己的身上的伤口。他不想被她小看,于是对自己的疼痛默不作声。
“吃饱了才有力气杀了我,不是吗?”她还是将那手中的吃食递到他手上,“你别再动了,掉下来没死就算命大,你再动几下搞不好还真的流血而死呢。”她还是注意到了他的异动,强硬的包扎他的伤口,可是嘴上说的话还是这么难听。
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就天天嘴上说着死啊杀啊。柳星闻只能对于她的行为视若不见,他再怎么刁难人家她也是为了自己好,毕竟现在的形势对于他来说不算有利。如果她有一点的坏心思,他早就被她杀死了。
温暖的火光照着她低垂的眉眼更加温柔,她本就生的好看,安静下来的模样更是美得惊心动魄。她也许是察觉到了他递来的视线,抬起头去看他,于是他们的视线就对上了,她的眼睛很亮,目光灼灼的直视他。他只能眼尾泛红的挪开自己的眼。
“我本就不想杀你。”他沉默了好一会,才冒出那么一句,“还有,男女授受不亲。”他说这话时耳根都是红的,他从前没有和一个姑娘离得这么近。现在的气氛有些暧昧,又因她的模样又好,他只能压抑自己心中躁动的心猿意马。
她到底是一个木头,没有理会他给予她的体面,恶劣的用自己刚刚撕过兔肉的手摸了一下他白净的脸。“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你倒像个姑娘家矜持。”然后快速的远离他,找了个角落想要入睡,勉强的睁着困意的眼,装作恶狠狠的警告他,“暂时休战,敢偷袭你就死定了。”到底是累了,很快就睡着了,但是手里依然防备的拿着剑。柳星闻自然不是那样下作的人,面上的潮红随着话语的平静而退却,内心的躁动与害羞终于安静了下来。
周围很安静,他只听到外面的下雨声和自己的心跳声。
他最后还是没有吃她递来的吃食,一夜未眠。
在他看来,她好似成为了另一个人,活成了他人言语中的她。
他不知道,她原来在他面前还有这副模样。
柳星闻自然是在谪仙岛的弟子找到少侠之前就逃走了,她睡得很沉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离开。他以为她会在他离开之后气急败坏的在原地跺脚,没想到她的反应令他出乎意料。
“原来如此,还是逃到了吗。”她笑得很轻松,面上只是些许的遗憾,除此之外并未有任何的气愤与恼怒,更没有他想要看她后悔的模样。
柳星闻觉得,那人像是书中的画皮鬼般模样娇艳艳丽,却能够变脸似的有着多个面孔,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她。
自那日以后,他常常记起她眉目如画的模样。
他在自己的房间的木桌上堆积着关于她的近况的记录,喜欢的吃食,平日的习惯,接触的人群,只要是她的任何细节都会被放在他的桌面。为了不忘记她的模样,他还派人将她的模样给画成小像记录下来,他用上好的画卷将她那幅画裱起来,立在他门口入眼处。
“我总要将她给予我的那些羞辱一一都讨回来。”面对下属对于收集少侠的信息的怀疑,柳星闻用这样合理的理由去应对他们的不解。
任何人都以为柳星闻恨极了少侠,就像是他从前对于赵思青那样的偏执,那样的入骨,连做梦都是那个人。连柳星闻也以为自己恨极了她,怨恨她给予他不可一世的羞辱,憎恶她得到月亮的关注,埋怨她从未重视过他,以至于做梦都是那人吐出如同诅咒般的话语——“柳星闻,赵掌门和你不是一路人。”后来柳星闻还是将她的小像收了起来,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不想再在梦中听到她对他说的那些恶毒的话语。从此,她就再未入他梦中。
柳星闻真正认清自己对于少侠的情感是父亲那日提及的嫁娶,他也该到了应该娶亲的年纪,父亲希望通过姻亲来巩固自己的势力,他正好是一个很好的人选。不过,父亲到底是对于他的婚姻大事还是感到有愧,这个人选他被允许可以自己挑选。
在大义面前,儿女情长不堪一击。
柳星闻漫不经心的翻着那些女子的画像,他看得越久,时间越长,那些女子的面容好似糅合在一起,逐渐地成为了一个清晰的面孔。等他回神后,他看谁都是那人的模样,眉眼一点朱砂痣,愁煞了少年相思情。也是那日,他梦见她十里红妆、凤冠霞帔、粉面含春。他掀开她的盖头,听见她那一点朱唇唤他夫君。于是,他就醒了,梦也就碎了。他才明白他对于她的情感是爱而不得的渴求。
她坏了他的修行,他也在追道路上道阻且长。
可惜的是,他与她从来就不存在任何的可能,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痴心妄想。
他记得她好似活不到一年了。
他也只能将自己的婚事一推再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