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岁愉对那掌柜的说:“我是来应聘账房先生的。”
掌柜同样不相信贺岁愉能胜任这个工作。
贺岁愉风轻云淡道:“你可以随口出个题,试试便知。”
掌柜的想起早上刚到货的珍珠,开口提问:“某日,购得珍珠六十有六枚,每枚值五文钱,问所费凡几何?”
贺岁愉不假思索地回答:“三百三十文钱。”
见贺岁愉这么快就能回答上来,而且不需要在纸上计算,掌柜的和伙计都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伙计并不相信贺岁愉说的是对的,指着贺岁愉大笑道:“你这小叫花子,不会就不会,随口说个数就想蒙混过关?做白日梦呢!”
那伙计上前,又想赶贺岁愉走,身后掌柜却打断了他,“他回答的是对的。”
伙计满脸惊愕地回过头,“怎么可能?原本那个老账房每次算珍珠进价都得算好一会儿呢,这小乞丐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算出来!”
掌柜的心道,对啊,他今天早上也算了好一会儿呢,面前这人面黄肌瘦,衣衫破破烂烂,没想到,还真有几分本事。
伙计云里雾里,仍然满脸的不可思议,还是觉得,贺岁愉没准儿是正好撞上了正确答案。
掌柜脸上的表情郑重了许多,又开口问贺岁愉:“已知有一玉石,其进价为十两白银。以之制成一手镯,售银十七两;制成一坠子,售银十两;制成一戒指,售银五两;制成一珠串,售银七两。”
“余之残料,制成三对耳环,其售价分别为一两、二两、三两白银。计师傅之工钱,凡六两白银,其间损耗之费,亦有三两白银。”
“敢问,最终所盈之数几何?”
掌柜一口气说完才发现,自己的题出得太长,就像在是在刁难对方,便吩咐那伙计:“去把算筹拿来。”
他对贺岁愉说:“等他把算筹拿出来以后,我再说一遍题目。”
贺岁愉抬手,“不必。”
掌柜的以为贺岁愉是被他这个题难住了,所以准备放弃,心中还有些纠结要不要让此人来店里试试,如果不行再让对方走人就是。
他还没有纠结出个所以然来,就听贺岁愉回答说:“二十六两。”
掌柜惊讶,“这么快?”
贺岁愉微笑颔首。
就是这么快。
别的不说,她算个基础的加减乘除还是可以的。
如今世道艰难,战乱频起,即便是受战乱波及较轻的青州,识文断字懂算术者并不多见,穷苦人家果腹都难,根本没有机会识字,有家底、能读得起书的人家又不会纡尊降贵来做账房。
尤其是这家工钱开得低,就更难招人。
正好伙计把算筹拿出来了。
掌柜自己去旁边算了一下,果然是二十六两。
贺岁愉歪歪头,“怎么样?现在觉得我能胜任这个账房先生了吗?”
掌柜连声回答:“能能能!快请进。”
贺岁愉跟在掌柜后面进店里,那伙计脸上的不相信已经彻底变成了惊讶与恍惚。
贺岁愉哼了一声,低声对他说:“个头不高,眼睛却长在头顶上,一辈子也就当个看门狗了!”
那伙计失神,满脸飘飘然,不知在想什么,这回竟然没有反驳和回击。
贺岁愉算账倒是不成问题,但是有的繁体字她不认识,不过她根据前后也能勉强猜出来写的是什么。
只是她的毛笔字实在太丑,不过掌柜的看她算账这么快,他开的工钱又低,很难找到能用的人,说了她两回,到底没有辞退她。
贺岁愉算账其实比她在门口表现得还要更快一些,一天的工作内容她明明一个时辰就能干完,但是她故意拖拖拉拉,装作很忙的样子,也像是满满当当干了一天活儿。
她把速度把控的很好,从早上听伙计说原本的老账房算账有多慢以后,她就把干活儿的速度控制在比那个账房快一些,但是又不至于快特别多。
一顿饱和顿顿饱,她还是能分得清的。
这家首饰铺开的工钱不高,一天的工钱不到赵九重在码头搬货的一半儿,也就是说,连她前日码头搬货挣到的半价工钱都赶不上。
贺岁愉费尽口舌,从掌柜的口里又抠了十文钱出来,这才和她前日在码头干一天挣得一样多。
虽然工钱不高,但是这活儿对贺岁愉来说,比码头搬货轻松多了,她还是很满意的。
晚上从首饰铺子离开,掌柜给她结了当日的工钱。
这也是贺岁愉好不容易才和掌柜谈下来的日结工钱。
她揣着铜板从街上走过,闻到肉饼的香气,忍不住买了一个。
刚买完,她又觉得吃独食不大好,今天找到了满意的工作,她心中还是很开心的,就当是庆祝,于是十分大方地给赵九重也买了一个。
她揣着香喷喷的肉饼走到寺庙门口,看到在扫院子的光脑袋小和尚,才想起来,寺庙里不能吃荤。
她把热热的饼子往怀里深处揣了揣,快步从前院走过。
***
码头虽然挣得多,但是活儿又重又苦,赵九重回来得比贺岁愉还要晚一些。
见贺岁愉月亮打西边出来,竟然还会给他买个肉饼,赵九重受宠若惊地接过来。
期间,贺岁愉与他讲自己白日里的威风经历,如何让那首饰铺的掌柜与伙计目瞪口呆,心服口服。
赵九重咽下一口肉饼,转过头来,“我也奇怪,你既然识文断字,读过书,会算账,怎么会沦落街头做乞丐?你的家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