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九重站起身来,随手从旁边捡起一根木棒,方便行路时能有个支撑。
他原本那根哨棒被村子里的人抓住时,就已经被收走了,他们逃跑的时候顾全自己都难,自然也顾不上去找这玩意儿。
贺岁愉走在前面,赵九重摇摇晃晃跟在后面。
走了一段路,赵九重忽然“砰——”一声又栽到了地上。
贺岁愉回过头来,看到那根木棒断成了两节,赵九重躺在地上,身上的伤口大概又崩裂了,摔在地上时后背被挤压,血又流了出来。
赵九重伤上加伤,又奔逃一夜,流了那么多血,只靠意志坚韧强撑着,现下身体早已经到了极限,这次摔倒在地以后,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贺岁愉无法,只得走过去把他拉起来。
她身上大大小小、青青紫紫的伤口也密密麻麻,有的露在外面,有的被衣服遮住了,衣裳的后背也有零零星星、大块小块各个形状的血迹。
附近没有合适的木棒了,而且林间落在地上的木棒都是干了的、快要腐朽的木柴,根本不结实,支撑不了赵九重的力量。
而且赵九重现在比刚刚的情况更严重,即便是有趁手的木杖,自己一个人也难以赶路,必须得靠人扶着才行。
她费力地支撑着赵九重的身体,慢慢扶着赵九重往前走,“都说了让你少吃点,你怎么那么重啊?”
她满怀怨气,“这些日子过得这么苦,你竟然都没瘦!怎么还跟上次一样重啊你!死秤砣!”
赵九重知道贺岁愉扶他扶得艰难,被骂了也不生气,难得有点不好意思,“辛苦你了。”
没走几步,贺岁愉累得就根本没力气再骂他了,一脸怨气地扶着他在山林间龟速穿行。
***
他们从天还没亮时就开始走,一直走到中午的时候,贺岁愉实在没力气了,这才找了个地方歇着。
山林间本就无路,山势起伏,怪石嶙峋,荆棘横生,极其难行,她带着赵九重根本就走不快,费那么大力气,累死累活大半天也没走多远。
她倒在草地上,累得满头大汗,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折腾这一夜,太要命了。
她想要活下去,怎么就那么难啊。
自从她穿越到这里以后,几乎每一天都无比艰辛,明明她只是想好好地活着而已。
想到这里,贺岁愉的眼泪哗啦啦从眼睛里往外流,顺着眼尾和脸颊滑落下来,晶莹的泪水有的流进乌黑的发间,有的顺着流进耳朵里,有的滴落进了泥土中。
她躺在寂静无人的山林间,听着此起彼伏的各种清脆鸟鸣声,看着湛蓝无云的天空,默默地流了会儿眼泪。
好一会儿,才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
“走了,继续赶路了。”她怨气冲天地说。
夜里在山林间留宿,万一遇上什么猛兽,就他们俩现在这个情况,只能给野兽当晚餐。
赵九重久久没有回应。
贺岁愉回头一看,才发现,他又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过去了。
贺岁愉本来想过去踹醒他,走到一半又停住了脚步。
她脑海中涌现了另一个想法,如今两个想法正在她脑子里博弈。
不一会儿,她咬了咬牙,做了最终决定。
她带着赵九重根本赶不了路,要么会被那群村民追上,要不就死在夜里的山林猛兽爪下,而且即便侥幸逃过这些,不知道要走几天才能走得出去。
她迟早要被赵九重给害死!
不行,她不能再和赵九重一起了。
她自己一个人去搏一搏,只要在天黑前走出这片山林就有生的希望。
即便天黑前走不出去,她一个人也更容易行动,找到能藏身的地方躲一夜,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走出去了。而且,最起码应该不会被那群村民追上。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姓赵的确实是个好人,但是她得多为自己考虑考虑。
她带他走了这么远,已经仁至义尽了。
想到这里,贺岁愉下定了决心,转身就走。
她转身离开,却没注意到身后不远处躺着的那人,双眼仍然紧闭,但睫毛却轻轻颤了颤。
***
贺岁愉走了不一会,就已经满头大汗,不全是因为累,主要是因为太久没吃东西饿了。
她肚子“咕咕——”叫了好一阵了,她一直没理,但是人的身体和各个器官也不是她自己能控制的。
太久不进食,浑身的虚汗便密密麻麻地往外冒,身体也软绵绵的,连脚都提不动了,就连脑袋都觉得昏昏沉沉的。
如今这个时节,树木刚发新枝长新叶不久,能结果子的树现在花儿都还没落,她原本还希冀着能找点儿野果吃,结果走了这么远,一颗能吃的果子都没见着。
于是,她只好薅了几把旁边认识的一种矮树上的嫩叶子塞进嘴里,以作果腹之用。
一开始,薅的时候没留意,还被树叶背面的毛毛虫喇了手,她手一抖,一把刚薅下来的嫩叶子“扑簌簌——”都掉在了地上。
贺岁愉长了教训,便放满了摘叶子的速度,留意着叶子背面,确保没有虫子才一片片摘下来,甚至还讲究地擦了擦上面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灰尘。
嫩叶子虽然不喇嗓子,但是味道实在很难吃,即便是这样,贺岁愉也大口大口塞了不少进去。
如今这个地步了,只要能吃,再难吃都得吃。
好一会儿,额头上的虚汗才慢慢不往外冒了。
她从地上站起来,继续往前走。
突然,她脚步一顿,“唰——”地扭头,朝一个方向看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刚刚仿佛听到了狼的叫声。
她的心怦怦直跳,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去。
忽然,不远处的树林间一群鸟“扑腾腾——”飞起来,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惊飞了鸟群。
贺岁愉心跳得快极了。
她不能这么背吧?刚抛下赵九重走了没多远,就要遇到些不太妙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