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岁愉发现,街上的乞丐明显比一个月之前更多了。
她脚步匆匆,不敢停留,生怕一不小心又被抢。包子已经被抢了,身上剩下的银子可不能再有什么闪失。
转角时,她不小心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差点摔了一跤。
一扭头,才发现是一个人躺在地上。
贺岁愉草草看了一眼,大概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乞丐,衣衫褴褛,花白的头发胡子像野草一样蓬着,瘦得只剩骨头架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活的还是死了。
她面色发白,快步离开了。
贺岁愉心里越发的不平静,想要回到自己之前熟悉的那间破庙,这里诡异的一切都让她感到害怕。
路上,经过一间快要垮塌的茅屋门口,
贺岁愉看见,一个脏兮兮、瘦得皮包骨头的小孩光着屁股坐在地上刨土吃。
小孩儿抓着一把土往嘴里塞,梗得脖子伸出去很长,费劲地吞下去以后,又往嘴里喂了第二把。
贺岁愉猛地打了个寒噤,捂紧了怀里剩下的银钱。
-
终于,
贺岁愉走到了城南那座荒僻狭窄的破庙门前。
她走到门口摇摇欲坠的那扇木门前,忽然听到了破庙里传来猫儿似的细弱的婴儿啼哭声。
她小心翼翼走进去,发现一个面黄肌瘦的瘦小女人,抱着一个婴儿靠在腐朽的柱子上,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
婴儿的哭声很微弱,不知道是哭了多久,嗓子都哭哑了。
即便是睡着了,这么大的声音,也该被吵醒了。
贺岁愉心里浮现一个不大好的猜测。
她小心翼翼地走近,拍了拍女人的肩膀,但是女人毫无反应。
她用颤抖的右手去感受女人的鼻息,却只触到了一片安静的冰凉。
贺岁愉放下手,目光落在瘦小的婴孩身上。
良久,她轻轻叹息一声。
突然,外面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
“就是在这间破庙里,有个婆娘抱了个孩子,我看到她的时候,她都饿得走不动了,这会儿应该差不多了……”
差不多什么?
那人后面说的话贺岁愉没有听清,但眼下她也来不及想那么多,在那群人进来之前,她慌忙从破庙后面因为垮塌而出现的那个洞钻出去了。
但是贺岁愉并没有走远。
她想看看这里这么偏僻,这群人忽然来这里做什么。
她就躲在破庙后面,透过墙上的裂缝,静静地窥视着里面。
两个男人一个女人先后进了破庙,当走在后面的那个男人和女人抬起头时,贺岁愉看清了他们的脸。
是她今天刚见过的包子铺的那对夫妻。
贺岁愉瞳孔一震,惊讶得捂住了嘴。
破庙里,
老板娘看着正在哭的婴儿,“哟,小东西还是活的。”
说着,她把婴儿抱了起来。
她腾出一只手探进烂衣服做成的襁褓里,捏了捏婴儿的脸。
她语气轻飘飘的,透着几分雀跃的感慨:“真是嫩啊,老娘还没吃过和骨烂,正好今晚给老娘当夜宵。”
婴儿像是感知到周围的可怕氛围,原本沙哑的哭声,猛的大了。
老板娘厌烦地皱了皱眉,捂住了婴儿的脸。
很快,婴儿的哭声消失了。
一墙之隔的破庙后面,
贺岁愉紧紧地捂住嘴,疯狂告诫自己,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发出任何声音。
她不知道和骨烂是什么,但她隐隐约约从这个可怕的名字里面窥见了它的含义。
她吓得直发抖,身体几乎站不住。
破庙里,
包子铺的老板弯腰,伸手按了按靠在柱子上已经死了的那个女人的脸,那张憨厚老实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他语气有些兴奋:“刚死不久,赶紧扛回去,趁肉还是软的剁成馅儿,骨头拆了烧火。”
他说,要把什么剁成馅儿?
贺岁愉猛地一颤,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颤抖不已的身体,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所以,他们家的肉包子是……是人肉做的?
贺岁愉忍不住闭上眼睛。
她的胸口起起伏伏,心绪难平。
怪不得他们家的肉包子舍得放那么多肉,还比素包子便宜。
原来,是因为人命比野草还贱。
贺岁愉一阵后怕。
幸好,她今天走得快,没在包子铺附近逗留。也幸好,那个肉包子被抢了,没被她吃进嘴里。
她想起掰开肉包子以后冒出来的油脂,想起那个拿着肉包子的男人吃得满嘴流油……
贺岁愉抠着墙,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骨节分明的手指掐进了泥巴墙里,粗厉坚硬的黄土和沙石颗粒顶进她的指甲里,但是她却一点都不觉得疼。
今晚的冲击,让她的世界再次天旋地转起来。
突然,“轰——”地一声,
或许是因为她太过激动,没有控制好自己的力气,破庙年久失修,贺岁愉抓着的那块墙壁掉下了一大块泥巴。
破庙里的三个人被惊动,“谁?”
贺岁愉心脏狂跳,几乎要破开胸腔跳出来,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跑!